蛊道(63)

在青的经营下,朱牙镇出戏子的名声越来越响,发展到最后,整个朱牙镇所有的商铺文人都是依附青而生,所有的人也都知道,想听最好的曲子,想看最好的戏子,找朱牙镇的青老板,保准没错。

如今,朱寻也是戏班里叫得出名号的武生了,虽然这不是青希望他走的路,毕竟戏子再好,也是个下三滥,青希望朱寻能成才,成真正的才,比如中个状元,当个将军什么的;再不济,做个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少爷也行,只要平安就好,至少青是这么想的。

但朱寻似乎天生就是唱戏的料,唱念作打不用教,蹲在旁边一看就会,青没法子,想来想去,觉得这可能是天意,也就没在强迫送他去千里之外的私塾。而且,每每看到朱寻酷他爹子溪的面容,特别是在台上咿咿呀呀,字正腔圆,身形稳健,简直和子溪当年不差分毫。青每次听儿子唱戏,仿佛岁月倒回到十七年前,自己和师兄同台的那段岁月。

时间就这么流逝,直到青放心地将整个戏班,他和子吟从小呆到大的戏班,还有朱牙镇一半的地契交到朱寻手上的那天晚上,青在朱牙镇的宅子被一场大火吞噬。

青被浓烟从床上呛醒,看到床头两个人影,一个是朱寻,他身上穿的藏青丝绸长袍是自己在绸布庄给他定制的。而朱寻身边的一人,青呛着浓烟,直到走进了,看清了,两行眼泪就下来了。

“子溪!子溪!是你!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来。我就知道,落叶归根,落叶归根,你迟早要会朱牙镇的,我一直在等你呀!”

青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只是自己等了多年,怨了多年子吟,终于在有生之年等到了,青觉得,即使现在死了,也值了。而此刻,看着青的朱子溪,眼睛却没有丝毫重逢的喜悦,冷冷呵斥道:“哼,你杀我妻子,夺我儿子,死到临头还假惺惺。”

说完,一把匕首,如同十七年前,青捅向班主的那一刀。青甚至觉得,子溪用力太大,他的手都要随着刀刃冲到自己的体内了。

“子……子溪……”青狂怒着,在火里大声哭嚎,声声撕心裂肺,只是,那两父子早已在横梁落下之前,离开了房间。

眼看就要出大门了,子溪拉着儿子,连声嘱咐:“记得出去之后,一定要告诉别人我是你爹,我可再也不想过那种居无定所的日子了,吃了这么多年素,都快忘记猪油什么味了!还有,朱青手上的地契你到手没?这可是笔大的,老子可不想再唱戏了!”

“爹爹你放心好了,都在我手上,都是我的,呵呵呵!”

子溪闻言,心想不对头啊,这话中似有话,一回头,历史又重演了,一把匕首插在胸口,就像刚才自己捅青的那一刀,利落!凶狠!

“我说,爹啊!”朱寻蹲下来,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亲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孩儿有今天,还得多亏爹爹你呀!要不是你背地里教我些唱戏的功课,又告诉些他的喜好,我哪里会这么得他的喜欢,以致把这份家业传给我,你不知道啊,有好多兄弟都排队等着,他们都跟我一样,都不是他亲生的,可他惟独最疼我!这都要谢谢爹爹吧!”

火越烧越大,青躺在地上,淡淡地看着这一切,终于明白班主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婊子无情,戏子无意,走着瞧吧!你会后悔的……”

青的宅子一夜之间烧光,可青的怨气却始终没散,飘飘摇摇,到了内城乱葬岗,在那里,竟然遇到老熟人。

“你还没死?”青看着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坐在腐蚀堆上的前任班主依旧是那副痞子样,看到青,笑得十分无奈,叹了一声:“你终究还是来了……”

“我不甘心。”青说。

那人一下从腐肉堆里跳下来,拍拍虚无的两手,笑问道:“你想怎样?”

……

青有个习惯,平日喜欢收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日,偶遇云游的苗疆蛊师,青见他衣衫褴褛甚是可怜,便舍了口饭给他。出于报答,蛊师给了青一个牛角水壶,说着东西自己随身带实在不便,现在见到有缘人,干脆送给了青,还特意叮嘱,这东西威力极大,青如果有看得不顺眼的,只需要将牛角里的水滴两滴到仇人附近池塘,不出三日,此人定被幻想所迷,惶惶不得终日。

但是,切忌一条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将牛角里的东西放出来,最后,那蛊师傅俯耳还将这牛角里的奥秘告诉了青。

如今,朱寻害死自己的爹,又怕剩下的兄弟怀疑,便找了和尚道士,把青烧得黑焦的尸首给风光大葬了,而自己亲爹的尸首,为了节约开支,也一起装里了,这也是让青最觉得恶心的。想不到,生前苦苦盼着的人,现在终于盼到了,却是这么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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