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碰见的人,在转角说声byebye就可以了无干系,但约定了同去同回,也就有了责任。
有时候并不是光有责任感就够了。
没有能力,怎么负责任?
宋元心想恐怕自己还是不适合当医生吧。不管对妞儿来说,对病人来说,对哥们儿来说,他都是烂得不能再烂的人了吧。
假如世界不是用来改变的,那么摇滚是用来干什么的,假如人生不是用来拯救的,医生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高三的那年暑假,商周寄来了琴真的照片,宋元只看了一眼,就撕了。
从那时起,他就没有回过故乡。
他曾以为,在他有足够能力的时候,他会回去。
然而如今,他对这个想法已经产生了怀疑。
在过去的几年中,他只学会了一个词。无能为力。
宋元把装备背到楼下时,张咸右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向宋元打了声招呼。这位看起来不大好相处,长得像个混血儿的师兄其实人挺好的。
“张师兄。”
“麻烦你了。”张咸右接过装备,说,“下礼拜赛完了还你。”
“不急。”宋元礼节性地问,“乔师兄呢?”
那位和张咸右关系很好的乔师兄,应该才是这种活动的发动者。
“值夜班。”
“那挺辛苦的,还办活动。”宋元寒暄着,“师兄们应该已经定科了吧?”
七年制的最后两年是研究生阶段,有专门的导师和科室。
“嗯。他现在就在他们科值班。”
张咸右问宋元要不要去他们屋坐会儿,宋元说不用了,他要去吃饭。
“这么晚了还没吃吗?”
“嗯。师兄,回见。”
张咸右说谢谢了。宋元说不客气。
宋元沿着校道往校门口走的时候,偶然看见了路灯旁几株木兰枝头上结满了花芽。
风吹来,有些冷。原来真的是花信风。
宋元想,昨晚的自己一定是醉了。
商周也一定是醉了。
但有什么不好呢?假如不是醉了,假如不是会忘记,现在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好。
这和小时候一起闹着玩儿打手(一一)枪不一样了。他们已经是大人了。
只是。宋元在风中点起了一支烟,只是,不管是不是醉了,共犯记不起的话,难免有些寂寞。
出校门打算去对面吃炒面的宋元在校门口和一对男女擦肩而过。他的香烟碰到了男士的衣角,回头想道个歉,就看见那位男士也回头来看他。
不知是不是碰撞导致的,宋元的香烟掉在了地上。
朱美没有注意到商周回了个头,继续和他并肩走着。回了头的商周,很快也转过脸,和那个妞儿一起走了。
他们身高差真多,有三十公分了吧。
那个妞儿和自己走一块儿时,难道也是这样?
原来所谓待斩的新妞儿是这一位。
宋元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邓伟。
听到那声熟悉的“靠”时,宋元笑了出来。
“出来。陪爷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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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树·十一
千杯不醉的宋痞子醉了。红的,白的,黄的,那个店有的酒全被他喝了。喝到后来,邓伟按住他的手,说:“别喝了。”
“没事儿,爷请客。”宋元挪开邓伟的手,将杯中无色有味的酒一口吞了。
“出什么事儿了?”邓伟皱眉看着自斟自饮的宋元。
宋痞子不是会借酒浇愁的人,要是郁闷坏了,他大概会一声不吭拔腿就走,消失一段时间,回来就恢复正常了。能郁闷到他的事儿也不多,顶多就是考试。
他会借酒浇愁,说明他现在不能走。
“没事儿,爷快活。”宋元举杯,对杯中空无一滴的邓伟说,“干。”
“谁跟你干。”邓伟把酒杯从他嘴边拨开,泼了一地,“别喝了,再喝该死人了。”
宋元放下酒杯,怔怔地看着邓伟。
“说吧,怎么了?”邓伟叹口气。
宋元垂下头,说:“邓伟,人儿要都像你,该多好。”
哥们儿就是哥们儿,没有约定,没有束缚,需要的时候会来,不需要的时候不会在眼前。偶尔会想起,却干扰不到各自生活。
如果这样才是哥们儿的话,商周算是什么?
不管需要不需要,永远不会遗弃他的哥们儿?
他从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在心中,偶尔,会自私地觉得这样也很不错。
那么,假如真的有一天,商周不在身边了呢?
宋元的话让邓伟很不自在,喝道:“抽嘛风呢?”
“邓伟,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会很伤心。”宋元看着空空的白酒瓶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