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鱼和橄榄树(49)

“咒我?”邓伟越发不自在了。

“但我一定不会想忘记你。”

如果只是哥们儿的话,怎么会有那种试图忘记的疼痛呢?

那种疼痛,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只要想一想,就会胸口发紧。

如果不去想,就会忐忑不安。

听见了不去想象,还可以当作玩笑过去;看见了就算不去想象,也开始无端烦躁。

邓伟扶着烂醉的宋元往学校里走时,问他:“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上哪个妞儿啦?”

宋元应了声嗯。

邓伟说:“报应啦?人儿不要你?”

宋元应了声嗯。

邓伟说:“宋元,如果你不要约定,你就没办法绑住任何人,就算有时候你终于想绑了。”

宋元靠在邓伟身上,嘻嘻笑道:“伟哥,你什么时候学了哲学?”

“跟你说真心话呢,好心当成驴肝肺。”

“邓伟,你说我这样能当医生吗?”宋元抬头看着那几株发了芽的光秃秃的木兰树。

“怎么不能了?医院里多的是你这种渣滓。”

“可是邓伟,我不想做渣滓过一辈子。”

邓伟停下脚步,看着宋元。

宋元苦笑了一下。

邓伟说:“痞子,你想多了。跟一般人一样,就可以了。”

宋元说:“是吗?”

邓伟拍拍他的肩,说:“合群一点儿。谁活着不是在同流合污?”

宋元笑道:“你这是玩摇滚的吗?”

“摇滚不过是音乐。医生不过是职业。你想多了。”

在主校道接近拐弯儿的时候,宋元开始呕吐。扶着深深刻着“攀登”两个字的石碑,在神圣医学院的记号下,吐得一片狼藉。

他怎样才能避免成为渣滓呢?

年少的时候,他曾经深深地崇拜着那样的师父,那样的科本。师父曾经对他说,所谓的人世,所谓的社会,不过就是在肮脏大人的手中被越揉越黑的东西,杀了许多人的恶人成为了万人景仰的救世主,没有能力的良善之辈只能坐以待毙;本来应该伸张正义的警察和匪人勾结,欺压一方,本来应该被制裁的恶人,只要有权,只要有钱,就可以逍遥法外;有人会因为贫穷看不起病而夭折,有人却可以富有到让宠物活到天年,医院里的机器宁愿生锈,也不愿给没有钱的人使用。

那时的他觉得假如把这样的愤怒呐喊出来,觉得应该让人听见,觉得应该有人可以醒悟。觉得等到自己长大了,一定有能力改变这样的世界。

这样说着的师父,为什么只是沉溺在毒品当中,为什么还会去计较一张唱片,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为什么到最后,那样不负责任地死去了?

而所谓从容燃烧的科本,不过只是个抑郁症患者。不过只是个病人。

自己都生病了,如何去拯救他人?

曾经多么痛恨“肮脏”这两个字的自己,不知弄脏了多少女孩子的心,把自己也弄得狼狈不堪。

曾经以为哪怕是力量再微薄,哪怕无力改变世界,学了医的他,至少可以挽救琴真。

世界不是用来改变的,人生不是用来拯救的。

他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只知道,世界需要改变,人生需要拯救,而他无力做到罢了。

商周,假如不是为了拯救我,你为什么一直不离开?

身旁递过一张手帕,宋元接过来,擦着唇角。

邓伟这厮,竟然还用手帕么?

宋元抬头,就看见洁白的路灯下,商周站在他身边,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邓伟站在稍远的地方。

商周搀扶着宋元,三人开始往回走。

邓伟问:“你怎么也出来了?”

商周说:“随便走走。”

早春的小雨飘了下来,春天的雨,真冷。

“我说了是倒春寒吧?”宋元说。

“随你高兴。”商周说。

:

橄榄树·十二

宋元当然不能走。他还得给商周做模特儿。周一时他们顺利地通过了赵主治的审核,但却没有迎来所谓的评估团。那些个弄得人心大乱的评估专家们,在风景如画的校园中走了一遭,去美女如云的饭馆里吃了顿饭,欣赏了一场充满青春活力的同学们举办的晚会,在地灵人杰的武汉市游玩了数日,留下对兄弟院校的高度好评,人手揣几份精美礼品回去了。

邓伟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宋元说妈的,这跟临阵擦枪,擦噌亮,冒水了,不让插(一一)进去似的。

邓伟说你他妈不能用点儿纯洁的形容。

从内科彻底出科那个周五考了一场出科考试。所有在大内科实习的学生都在二系的三大考。考完试宋元走出教室时,看见那妞儿站在教室外落地钟旁等人。看见了宋元,转个头当作没看见。

上一篇:先生后生+早春暮春 下一篇:牙香街

控而已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