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昂贵物证找我报案(501)

能怪谁呢?甚至二十九岁的自己,现在都不敢保证当年妹妹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自己不会厌烦。漫长而阴郁的成长期,那些无数可发泄的苦闷, 会不会一并发泄到妹妹身上。如同掐死了自己残疾孩子的父母, 如果不是你的拖累, 我会生活得更轻松。

久病床前无孝子,人类的感情太珍贵, 完全禁不起消磨。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强调了一句:“都过去了, 不要再想了。”

谁都禁不起在放大镜下细看, 否则谁都不堪入目。

王函趴在姐姐的肩膀上, 小声地抽噎着, 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圆溜溜的眼珠子全然没有了平常的活泼,只木呆呆地看着前面。街上有车水马龙,今天是吃元宵的日子,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欢喜的笑容,因为阖家团圆。她微微合了一下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我毕业以后接着开网店行吗?凌夕也不想回家乡发展。”

王汀拿了面纸给妹妹擦被泪水浸湿了的刘海,轻轻“嗯”了一声,叮嘱道:“没钱跟姐姐讲,慢慢来,不着急。”

周锡兵在后视镜中看着姐妹俩,等到王函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他才开口询问:“那个发传单的人,你认识吗?”

因为长久的哭泣,王函的脑子还处于轻微的缺氧状态。她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张了张嘴巴,摇起头来:“我不认识他,我就是在街上看到他发传单才让他帮我将信夹在传单里头给吴芸的。”

周锡兵沉默了一会儿,又追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比方说眼睛大小,身高什么的。”

王函回想了半天,才不确信地描述:“眼睛不大不小吧,有点儿下垂眼。个子,嗯,大概一米七五上下吧。当时他的脸刚好被太阳照着,有点儿反光,我没注意看。他戴了帽子口罩,嗯,还有半指手套。我不太注意看男生的相貌。”

确切点儿讲,王函对男性一直有点儿轻微的恐惧状态。只要不是在熟人面前,她下意识地要求自己更接近一位二十岁出头姑娘的形象,实际上,她对男性的外貌并不关注。况且当时她心神恍惚,注意力全都在吴芸身上,哪还有精力去关注路上偶然碰到的发传单的人。

王函抬起了眼睛,敏锐地询问自己的准姐夫:“怎么了,姐夫,他有什么问题吗?”

周锡兵唇角上方的肌肉微微动了动,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那个恰好出现在街头的发传单男生,真的是凑巧出现吗?假如王函没有撒谎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人有可能真正等待的是另外一个人?假如王函在隐瞒的话,她究竟又想隐瞒什么呢?她到底又有什么苦衷呢?

周锡兵在后视镜中深深地看了眼王函,这个圆脸的姑娘还瑟缩着靠在姐姐的怀中。他收回了视线,继续将车子朝王家所在的小区开去。

这一顿午饭,是周锡兵在王家吃过的第三顿沉默尴尬的饭。或者说,是有生以来,他吃过的最沉闷的一顿饭。餐桌上,当父母的人一直在试图劝孩子们多吃一点儿,然而包括王汀在内,姐妹俩都保持着持续的沉默。一时间,餐桌上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王汀的母亲显然也哭过,眼泡有点儿红肿发亮。周锡兵在王汀父亲的衣服上闻到了浓郁的烟味,号称已经戒烟了的男人又在烟熏火燎中待了整整一个上午。这张餐桌上,唯一还能跟王家父母有点儿互动的人,只剩下了周锡兵这个准女婿了。王汀的母亲一直劝他多吃点儿,他只能硬着头皮往肚子里头咽下去。

王汀吃了小半碗米饭就放下了筷子,轻轻道了一句:“我吃完了。”

一直在数饭粒的王函也赶紧松了手,跟着姐姐一块儿站起了身。姐妹俩准备离开餐桌回房间去。

她们的母亲试图喊她们再喝点儿汤:“喝点儿猪脚汤吧,我把油给撇掉了,美容养颜的,一点儿也不油腻。”

王函没动,王汀抿了下嘴唇,转过头来强调了一句:“我吃饱了。”

说着,姐妹俩又往楼上去。

“站住!”一直在饭桌上闷着没开口的王家爸爸突然间拍了筷子,沉着脸训斥两个女儿,“你们在你们妈面前摆什么脸子?你们摆给谁看?你们妈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成天忙着伺候你们,还要看你们的脸色?”

王汀的肩膀僵滞了一下,却还是抬脚继续往楼上走:“我们下午会回南城去,明天我们都还要上班。”

“砰”的一声响,这一次,王家爸爸直接拍了桌子。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厉声呵斥:“我不求你们施舍。别回来一趟像给了我们天大的脸一样,我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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