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与玫瑰(6)

但他说他是那个老师,我不信,他是那个学生还差不多。

我说:“老板,别忽悠我吧?咱俩也就差不多大。”

他笑笑:“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夸我长得年轻?”

我打量着他,不得不承认,他身上的那股子沉静的气质确实跟我们这些愣头青不一样,就我们学校的男生,放眼望去,还真挑不出一个比他更出挑的。

我问:“所以,你真的是那个老师?”

“我们重点要讨论的不是这个,”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有时候网络会给我们造成一种错觉,时不时就提起的平权让我们产生了误会,好像社会对同性恋包容了很多,接受度也比以前更高了,但实际上,就算是在网上,也有大批人攻击着同性恋,不理解不接受不认同,更何况是现实生活中。”

我皱着眉说:“但我身边的人接受度倒是很高。”

这是真的,当初大一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同性恋没什么,后来有一年忘了又是因为什么事儿,我们还打算在学校拉条幅为同志正名,不过学校不让我们乱搞条幅,那件事儿就作罢了。

“因为人以群分啊,”他还是笑得那么好看,“首先,你们的年龄决定了你们对新事物的接受度就是比其他年龄层的人要更高,其次,你们接受教育的水平也相对算是较高的,这类人群本身就会更理性一些,不过,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我不说话了,因为说不出来,那感觉就是被当场打脸,因为我突然想起之前我们宿舍几个人凑在一起看一本耽美漫画,结果隔壁宿舍的人过来,看了一眼之后说我们变态。

那会儿我只是当闹着玩,骂骂咧咧把人轰走了,可现在想想,谁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觉得这种事情很变态呢?

我觉得胸口闷,咕嘟咕嘟喝咖啡。

喝完,我说:“我觉得现在社会对同志还是挺好的,开放很多了,我看gay吧不是不少么?也有不少人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性取向,过得也蛮好。”

他看着我的眼神还是带着笑意,但好像更多的是无奈,这让我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很蠢。

好吧,我似乎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真的觉得现在的社会对他们已经蛮好了。

他跟我说:“你提到了‘掩饰’这个词,其实大部分同志在生活中都常年处于掩饰的状态,而他们的掩饰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稍微轻松一些。你可以去和那些已经出柜的同志聊一聊,聊过之后你会发现,出柜虽然痛快,但带来的不确定因素和社会压力非常大,你永远不知道你身边哪个人是戴着有色眼镜在看你,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桶脏水朝着你泼过来,出柜的人是相当有勇气的,也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的。另外,所谓的出柜并不是一劳永逸,你每次新认识一些人,可能都要重新出一次柜,也就要重新经历一次尴尬与沉默。这种事让你去想象,可能很难感同身受,不过,勇敢的人还是很少的,绝大部分人活在这个社会上,只是想求一个安稳平凡不节外生枝的生活。”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和,很温柔,仿佛一个局外人,但其实,他也是个局中人。

我突然很佩服他,不管他是不是当初那个老师,但他是同性恋,他就像他口中那些很勇敢的人一样,第二次跟我见面就坦然地向我说明了性取向。

坦率勇敢的人,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魅力的人,而我在他面前,就显得渺小又愚蠢。

我说:“我可能,可以理解一些。”

他笑了:“不理解也没关系,毕竟那个世界归根结底跟你是没有关系的,我只是想说,同志群体的人生关键词其实很复杂,你作为一个直男想写这个论文,真的蛮难的。”

06

我这个人很要面子的,别人越说我不行,我就越得证明我很行。

我说:“虽然我是直男,但我觉得,我能理解。”

他看着我笑,没说什么。

我还想继续问东问西的时候,楼下有人来了,他轻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先下去看看。”

这个人,怎么说呢,不管什么时候都特别有风度,我回头看他,觉得他要真的是那个被学校开除的老师,我们学校真的亏大了。

他下楼了,我琢磨着他跟我说的这些话,差不多十分钟之后,竟然找到了感觉,噼里啪啦,啪啦噼哩,闷头写了将近两个小时。

讲道理,文思泉涌的感觉太慡了,慡过怒灌肥宅水。

那天我在那儿赖了一整天,下午老王又找我,我依旧拒绝,理由是:“我这个人很孤僻,你懂的。”

“孤僻个鬼。”老王说,“你这人太垃圾了,重色轻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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