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嫌猜(195)

纪慎语握住对方的手:“能不能扣起来,扣紧一点儿。”

他们俩十指相扣,丁汉白用尽了全部力气。这双手摸过珍宝无数,起过厚茧多层,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轻轻扣在纪慎语的手背上。

丁汉白声若蚊蝇:“白头翁开了。”

纪慎语枕在对方膝上:“师哥,你别走。”

白头翁在阴凉处也终于开花了,该走的迟早都要走。丁汉白吊了七天的一口气终于呼散而出,他双目微阖,竭尽全力轻唤了一声。

“珍珠。”

扣在手背上的手指齐齐松开,纪慎语喘息一声抱着丁汉白放声痛哭。

初夏晌午,珍珠园外挂了块白布。一楼客厅暂时设成灵堂,聂维山和尹千阳一起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当初拜师的时候丁汉白说过:“死了要披麻戴孝扶着棺材串一条街。”

棺木摆在偏厅,纪慎语正在给丁汉白擦洗面孔,擦完守坐在旁边,开口道:“师哥,听说人没了,家人都要说送别的话,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就舍不得走了?”

“没想到你也有任我摆置的一天,憋屈吗?”纪慎语低着头,仿佛自言自语,“你到了那边会不会见到师父师娘?见了的话可别犯浑,跟他们二老服个软、认个错,一家人高高兴兴的。”

直到深夜一直有人前来吊唁,还有些丁汉白的好友提出留下守灵。聂维山和尹千阳一拨拨迎来送往,连口水都没喝过。

“小山,千阳,你俩上去睡吧。”纪慎语洗了把脸,“我也准备睡了,咱们不兴那个,明天利利索索出个殡就行了。”

等一楼没了人,纪慎语只留下偏厅的灯没关,他去了一趟卧室,再出来时怀中抱了个木匣子。走到棺木旁坐下,把木匣子一同放在了软毛地毯上,他打开盖子:“师哥,路上给你带些小玩意儿解闷儿。”

整整一匣子古玩首饰,纪慎语拿出最上面的貔貅搁进棺材里,说:“这个随手雕的,你怎么也放进去了,既然喜欢就带走吧。”

又扒拉出一件,“翡翠衣裳白玉人,不将朱粉污天真,清风为伴月为邻。这是我搬到你隔壁房间时你送我的,还骗我说手被切掉了一块肉。”

“琥珀坠子,你说这颜色和我的眼睛颜色一样。”

“珊瑚胸针,花样雕这么复杂干什么,积了灰都擦不干净。”

“为这串水晶吵过架,你非说不如冰飘好看,后来我偷偷把你的一盒子冰飘都扔水池里了,没成想你居然大冬天下去捡,冻个半死还要钻我被窝里取暖。真是不能使坏,最后受罪的还是我。”

“猫眼儿戒指,被你贬的一文不值的洋货,还差点儿扔了。我说喜欢,你就留到了现在。”

纪慎语细数家珍,不知不觉往丁汉白身边搁了十来件东西,他打开夹层,从里面抽出一沓照片,说:“这些年的合影一人一半吧。”

一张一张往里面放,他忽然停下:“师哥啊,我今年要自己照吗?”

以后都要自己照吗?

落地的推拉窗没关严实,夜风把窗帘吹到了一边,缀在上面的浅色流苏不停摆动,纪慎语双目失焦仿佛回到了那年夏天。

丁家大院也是种满了树,丁汉白坐在走廊下面吃西瓜,吃完拿小刀在瓜皮上雕了几朵祥云。两三个堂兄弟从屋里出来,说:“汉白,等着你教我们镂字呢,快点儿啊。”

丁汉白把刀一扔:“这什么狗屁名字,我爸是不是成心逗乐呢?”

“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他堂哥靠着柱子,“四个徒弟都是按料给的名儿,你可是汉白玉,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丁汉白又来劲:“玉才容易碎呢!谁知道将来有没有好下场!等老头回来了让他给我改一个,丁钢铁虽然难听,但感觉命比较硬。”

几个兄弟在走廊里侃大山,说笑声都传到了院外,最小的堂弟跑进来,招招手说:“师父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

丁汉白骂道:“去你姥姥的!我爸参加丧事带回来什么啊?你丫会不会说话?”小堂弟被骂得委屈,“真的,就在前厅呢!”

“走,瞧瞧去。”丁汉白长腿一迈,几步就跑出了小院。兄弟几个一齐到了正院前厅,厅里桌是桌,椅是椅,丁汉白他爸正和他妈说话,谁也没注意他们。

但厅中站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正一动不动望着他们。

目光怯怯,不知受了什么气。

丁汉白走到人家跟前,问:“您哪位?”

他爸这才听见动静,说:“这是纪师父的徒弟,以后就来咱们家了,又浑又倔的都收敛点儿,别让我瞧见欺负人。”

丁汉白知道在说他,却面不改色地又问:“你叫什么名儿?”

上一篇:逆袭(上) 下一篇:势不可挡

北南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