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116)

是贯通伤,前进后出,进口就是子弹孔大小,出口的伤有茶杯口大小,一片血ròu模糊。

岑今不忍心看,剪下一小块毛巾,裹成了卷让他咬住,卫来不要:“你让我说话吧,咬什么牙啊,太难看了。”

岑今转头,看那个目瞪口呆的埃高男人:“看什么看,头转过去,看窗户!”

那男人吓地赶紧转头,岑今拉住卫来的手,牵起了放进自己衣服里。

卫来笑,并不跟她客气,灼热的手掌一路向上,从她后背流连到胸口,又慢慢退出来,说:“你要是想用这招分散我注意力,不管用的。我疼起来,大概能捏碎你骨头……来吧,别磨蹭了。”

他吁一口气,眼睛盯死天花板,上头裂了条开叉的fèng,像雨天、黑夜里、不成章法的闪电。

岑今咬牙,开始清创。

卫来一直讲话。

——“你可别相信电影里,一个人中了两三枪还活蹦乱跳……通常啊,一枪能打掉人一条胳膊……”

他闷哼,额上青筋暴起,岑今用力仰了下头,把眼泪逼回去,然后拿镊子细细夹出碎烂的ròu和碎骨碴。

——“防弹衣也是骗鬼的……200米,中近距离内,AK47可以打穿防弹衣,所以你再喜欢我,也别为我挡子弹,大多数情况下都没用……”

他身子痉挛了一下,有两三秒绷住了不动,忽然又笑出来。

——“我见过一个倒霉的,防弹衣挡住了子弹,但冲撞力震碎了他肋骨,肋骨碎片cha进心脏,当场挂了……和他相比,老子……还……算……运气。”

岑今咬牙,手上加快速度,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疼,快点的话,疼得也少点。

……

包扎的时候,卫来的意识开始涣散,双目紧闭,一直反复说着同一句话,但舌头僵直,岑今听不清。

给他擦拭身上的血迹时,也许是水的凉意舒缓了疼痛,他口齿终于勉强清楚,岑今听到他说:“可可树要嫉妒死我了,他可从来没有对碰过狙击手,以后他在我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岑今的眼泪随着笑声一起出来,说:“你是不是三岁啊?”

他的手无意识空抓,低声呢喃:“电话,要给可可树打电话……”

直到岑今把卫星电话塞到他手里,他紧蹙的眉头才终于舒展了些。

——

卫来醒来的时候,还是夜里,屋里静悄悄的,岑今睡在他身边,小心地蜷着身子,手里还紧攥着为他擦拭身体的毛巾,屋里没有别人,不知道她把那个埃高男人打发去哪了。

动了动手指,发现手里有电话。

也好,正想打电话。

他拨了可可树的号码。

可可树一如既往的接听拖沓,这要是紧急关头想打电话跟朋友交代点遗言,估计还没通上话,自己已经与世长辞了。

“喂?”

“我,吃枪了。”

那头静了两秒,再然后,可可树暴跳起来。

“卫!是中枪吗?cao!打哪了?你残了吗?你要我过去吗?对方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噼里啪啦,震地他脑子疼,他声音很低,说:“你小声点,岑今睡着了。”

“她睡着了关我什么事?卫!我问你话呢……”

卫来说:“你自己去静十秒,想想清楚,再跟我说话。”

他翻压电话,在心里默默计时,耳边是岑今轻缓的呼吸,黑暗里,天花板上那条闪电样的裂fèng再也看不见了。

果然,听筒再次凑到耳边时,可可树的声音小了许多,脑子也转过弯来:“你还能打电话,伤的应该不致命吧。对手是什么人?”

“狙击手。”

不出所料的,可可树发出羡慕似的一声咂叹。

“你是逃掉了,还是对碰?”

“对碰。我让他哑炮了,不死也应该受了伤。”

可可树嫉妒到说不出话来,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运气起主导作用——给他机会他也不敢去挑战狙击手。

所以,注定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要在卫来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心情复杂:“你半夜打电话,就是跟我炫耀的?”

卫来说:“我有这么幼稚吗?你要紧急、连夜、帮我查一件事,不难。”

“还记不记得,我和岑今上错快艇那一次,我跟你说过,对方有个人,后腰上有个纹身?”

有印象,可可树还记得自己当时回答说,纹身这种私密的东西,不好查,总不能一个个掀衣服去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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