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118)

提醒得迟了,她辣地跺脚,流眼泪,卫来笑得牵动伤口,只好吸着气憋住。

卫星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卫来接起来。

居然是麋鹿。

口气很紧张,前所未有,说的话也怪:“卫,那个岑小姐,在你身边吗?如果在,你就嗯一声,然后我说你听。”

卫来嗯了一声。

他心头逐渐升起不祥的意味。

麋鹿说:“听我说,可可树给我打电话了,我们商量了之后,决定由我来说——卫,不管那个岑小姐给了你多少钱,不管后来你们有没有再签保镖合约,钱退给她,马上离开,你不能保护她。”

卫来问:“为什么?”

他看了一眼岑今,她在切西红柿,一刀一刀,很认真,西红柿的汁液混着青黄色的种粒,流淌到砧板上。

麋鹿说:“你能不能先离开,然后我再跟你慢慢解释……”

“不能。”

岑今奇怪地抬头看他,卫来微笑,朝她眨了下眼睛。

麋鹿说:“那好……卫,你听说过犹太复仇者吗?”

卫来的心慢慢沉下去,很久才又嗯了一声。

二战之后,由于局势太混乱,除了主要的一些战犯外,大量战犯混在难民中外逃,盟军也无法一一追缉,有一些犹太人誓要纳粹血债血偿,提出“不放过任何一个纳粹战犯”的口号。

他们自行成立了复仇组织,这一组织就是后来以色列特工摩萨德的前身,他们的搜索追缉范围是全世界,二战结束三十多年后,足迹还远至南美。

这些人,被统称为犹太复仇者。

“卡隆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当时卡西族的解放阵线打了回去,国际形势有变,很多战犯见势不妙,纷纷外逃,据说最大的一个逃亡目的地就是欧洲。四月之殇,死了二十多万人,但抓到的战犯里,量刑最重的,才判了二十年。”

“有些愤怒的卡西人,成立了一个组织,名称是‘上帝之手’,标志是一个圆,里头有一只攥起的手,寓意是:大能之手不会姑息任何一个魔鬼。”

“你还记不记得岑小姐曾经牵涉进一桩谋杀案,死的那个是个法国富商?我查了,那个人叫热雷米,六年前,他也在卡隆,是岑小姐的同事,他们一起建立了保护区。”

“卫,那个保护区有问题,上帝之手在清算这些人,这位岑小姐,其实是战犯。”

卫来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说:“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

回答他的,反而是岑今。

她指着砧板上切好的西红柿,又问了一遍:“我是问你,是烧汤呢,还是炒着吃?”

第52章

岑今拾掇完的时候,卫来也挂掉了电话。

他脸色不大好。

岑今很担心:“是不是伤口疼?有不良反应吗?有任何不舒服,你要跟我讲。”

卫来说:“这屋子里太闷。”

闷吗?岑今回头看了一眼大敞的门。

是真的闷,还是这通电话让他……闷?

她犹豫了一下:“电话是谁打的?”

“麋鹿,说了些后头的安排,我没什么兴趣。”

他撑住手臂从c黄上坐起来,岑今赶紧过去扶他,卫来笑:“没事,伤在肩膀,又不是不能走不能动。”

他走到门边,站定。

伤口不是不疼,是很疼,但他觉得还不够——更疼点就好了,这样他就没精力去想那些突然杀出来的糟心事了。

目光落到墙侧架的、通往屋顶的木梯,原来这间客房顶上,也有露台。

他说:“我上去坐坐。”

岑今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卫来,你身上有伤……”

卫来总能找到理由说服她:“屋子里真的太闷,上去了,视野好,空气好点,也舒服点。再说了,站得高看得远,我带枪上去,也算是个哨岗不是吗?万一有情况,还能有个准备。”

木梯子窄,岑今回屋给他取伞,张开了出来时,他没等她,也没交代,已经上去了。

岑今原地站了会,回屋去把切好的菜式一样样装回箩筐,拎起来的时候觉得好沉,坠得手腕发酸。

出门时,她说了句:“我去做饭了。”

雨太大,卫来可能没听见,也没回她。

她撑着伞,踩着浅浅的积水穿过院子,到了门边,旅馆老板出来帮她接箩筐。

岑今把箩筐递过去,回头看这边的屋顶,依稀能看到卫来坐在遮阳伞下。

旅馆老板好奇地翻看箩筐里拿大叶子一样样包起的菜料,问她:“刀工很好啊,经常做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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