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39)

卫来一把摁住他脑袋,把他往边上狠狠一推。

这是让他住嘴,可可树揉着脑袋,不屈不挠地又坐起来,目光瞥向关着的门:“她怎么样?”

“听麋鹿说,她这个人怪怪的,明明一个人在家,却总穿宴会时才穿的晚礼服,坐在很暗的灯光里……多可怕。”

卫来拈了块羊ròu送进嘴里:“可怕在哪了?”

可可树神秘兮兮:“你没听过那个恐怖故事吗?被魔鬼诱惑的女人,在深夜的古堡里,独自盛装打扮,和别人看不见的幽灵跳舞……”

卫来拎晃着手里的酒瓶子,眯起眼睛。

描述地挺有画面感,保镖是吃青春饭的,可可树老了之后,可以去街头讲鬼故事,阴森处擂一声非洲皮鼓,惊悚时拉一记中国二胡。

想到那场景,他没忍住,笑得被呛到。

可可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还听说,她是一桩命案的嫌疑人?卫,你别笑,我可不是开玩笑。”

卫来说:“想知道我怎么看?”

“怎么看?”

“我挺喜欢她的。”

他把瓶子里的残酒晃地涨满泡沫:“她说话做事,让我觉得痛快——你懂吗,哪怕她跟我对着干,我也觉得,这行事怪痛快的。”

做人不在乎“死”字,做女人不在男女情事上黏糊——要是兼而有之,真是近乎无敌。

这样的人,卫来没见过,也不好说岑今是不是,但她身上,隐约有那种味道。

“只要她不算计我,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大家就可以做朋友。”

可可树的五官都变形了:“朋友?”

“卫,对于我们来说,这世界上,只有我、你和麋鹿可以相信。懂吗?其它的人,通通不可信。哪怕是我老婆,我都不信!”

短暂的静默。

卫来拈了块卷饼,在上头依次摞上西红柿、黄瓜、羊ròu,慢慢卷成筒。

“你娶老婆了?”

“嗯啊。”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

可可树记不清:“去年……好像是七月还是八月……”

卫来想磨牙,还想拆了他满头的小辫子,给他烫个黑直。

“怎么没告诉我们?”

“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娶老婆都不是大事,那什么是?便秘?牙疼?母鸡难产?

两人互相瞪着看,直到屋里忽然咣当一声。

卫来全身的肌ròu骤然收紧,下一霎,手已经挨上门把手:“岑小姐?”

岑今的声音传来:“盆摔了一下,手滑。”

这样……

卫来吁了口气,重又坐下,因着这cha曲,之前和可可树说了什么,忽然接不上了。

他喝光剩下的酒,就着那块卷饼,一口,又一口,直到撑的胃里鼓胀。

说:“岑小姐应该还好。她一定有秘密,但她没必要对保镖交底,人家又不是你,见人就讲这辈子第一条内裤。”

可可树耸耸肩:“我是为你好,不要轻易相信谁,你哪知道她的皮下面,包着什么样的骨头心肠。”

“你懂的,干我们这行,不怕客户多事、尖酸刻薄、吝啬小气,哪怕狂妄嚣张,那都正常,就怕……”

卫来笑。

这话在业内传了很久,不同的场合,他听到过好几次,像是行业箴言、训诫,不知道始于何人。

就怕遇到真正的魔鬼。

但哪行哪业,不怕遇到真正的魔鬼呢。

第19章

卫来去可可树房间洗了澡,但只走回屋这短短一段路,又出了一身粘濡薄汗。

他觉得怪不合理的:这里不下雨,干热,不是应该把人烘干吗,怎么还出汗了呢。

敲门进屋,岑今正坐在棕榈席上托着盘子吃饭,头发半干,身上裹了块黑色披绸。

卫来对这披绸有印象,行李精简时,她给的理由是:可以当浴巾、睡裙、包头巾,有沙滩就作披纱,衣服不够还可以当裙子,半身、全身,都行。

用途之多,让他觉得自己要是生成女人,也非得入手一条不可。

她皮肤白,穿黑色尤其鲜明。

顶上风扇已经开到最大,分分钟都像要拽断吊钩。

岑今抬眼看他:“你跟我住?”

卫来拉开折叠躺椅:“按规矩是这样,当然,你可以要求我去门口睡——不过,如果有人破窗,我赶过来,就会慢一两秒。”

其实他的真实目的,是想睡在屋里吹风扇。

岑今垂下眼帘,耐心地用手里的叉子对付一块滑脱的羊ròu:“那你睡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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