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2)(20)

唯一和从前不同的是,德娅开始在铺子里听歌,也随着曲调轻唱。她的声音空灵依然,虽然鉴于场地不同,她不再有深入骨髓的表情,也逐渐唱一些暖调的歌曲,但络绎总觉得她的眉头皱着一日也不曾松开。

好几次,络绎经过,都觉得房子里有一股低徊的哀伤朝他蔓延过来。他故意放慢步子,看着德娅像一只蝴蝶那样忙碌。是的,他觉得那就是蝴蝶而非蜜蜂,因为蜜蜂的忙碌是快乐的,而蝴蝶,往往被她美丽的华衣掩盖了不为人知的忧伤。

络绎越是这样想,就越发觉得德娅离她远了,他一边猜测她想要了解她,一边又不知该如何靠近她。于是开始在深夜反复地听歌,听的时候想着德娅,想她是不是跟自己听着同一首曲子,做出同样落寞的表情。

三、旧欢

不用任何的交流或暗示,仅仅凭络绎复杂的思绪,他也觉得德娅与他之间微妙得甚至尴尬了。更多的时候,他宁可从18楼的窗口望那一张小小的店铺大门。德娅只在拿货的时候才从里面走出来,瘦小的身板抱着大大的纸箱,有些趔趄。络绎知道,那里面的某处必定装着他经常叼在嘴里的红双喜,只是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向德娅买了。

想到这里,络绎穿着拖鞋就下楼了。德娅看见他,径直从烟柜里拿出一包红双喜,络绎迟疑了一下,摇头,说还是给我一包骆驼吧。德娅又微微笑着,她说小说里抽骆驼的男人都是颓废而忧郁的。络绎半开玩笑地回答,也不是每一个终日微笑的女孩都是简单而快乐的。

德娅如络绎所想的稍稍黯沉了,将零钱找给他,便去帮母亲整理货架。一直到络绎的背影消失,她才对着那包未能脱手的红双喜愣愣地站了好久。左手,依然捏着空荡荡的右手无名指。

一年前的德娅,曾经很深很深地爱过一个叫简阳的男孩。那是德娅的初恋,她一度天真地以为,简阳待她好,好得就像要与她一帆风顺走到地老天荒去。19岁生日那天,德娅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了简阳。那一天,简阳将一枚闪光的戒指戴在德娅的无名指上,告诉她,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

谁知,德娅有一次搬货的时候,戒指不小心滑脱了,等她发现,再也没能找回来。她哭红了眼睛去找简阳,简阳很忧伤地跟她说那是上天的旨意,注定我们有缘无份。德娅拖着简阳的衣袖,他却还是决绝地走了。

那以后,德娅开始去酒吧唱歌,简阳是她的伤痛,也是她自欺欺人的一个梦,她不断跟自己说,挣到足够的钱再买一枚同样的戒指,她的简阳就会随着缘分一同回来。连母亲也不知道,德娅明媚的外表掩盖了她身体里硕大的窗洞,阴冷的风,一直穿梭在她瘦弱的骨架子里,她无处诉说,只能借音乐款款地唱出她的干涸与寂寞。

络绎是一场意外,络绎不绝地出现在德娅的生活里。她尚不能确定那否是另一段爱情的降临,但她给他的微笑,不是生意人面对顾客的肤浅机械,她甚至看见红双喜,也觉得有暖意在她身体的窗洞里打着回旋,她的一天,总要想起络绎很多次。

四、迟来

再冷一些时候,德娅和妈妈不再同时守着铺子,而开始轮换。这样,德娅见到络绎的时间也缩短了一半。她在屋里用老旧的VCD放着盗版的碟,音乐里她也像络绎那样,悄悄地问自己,他此刻,是在喧杂的公司,还是安静的卧室,他有没有听歌呢,听的又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歌曲呢。

而络绎如果经过小卖部,看见德娅了,只浅浅一笑,间或也进去买一包香烟,依旧是忧郁的骆驼。交谈少了,笑容也僵硬了,可一旦看不见了,心又晃晃悠悠不是滋味。

那天络绎从大都会出来,看见旁边的金夫人门口站着一个玫红色羽绒服的女孩,轻轻跺着脚,并不时将手心合在一起吹着气。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橱窗里模特身上那件素白蕾丝边的婚纱上,裙摆较短,络绎倏而觉得那正好能裹住德娅瘦瘦小小的身躯。

他走过去,在女孩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女孩回头,果然是一张络绎思念的脸。德娅脸有些红,想必是被络绎窥见自己少女的心事,不免羞赧。

络绎一路陪着德娅走,到公车站,德娅碰了碰自己冻得通红的鼻尖,她说我一直希望,有男子捧着为我量身订做的婚纱来向我求婚。德娅也清楚,自己似乎若有所指。但络绎只是搓着手,沉默得有点尴尬,她只得补充说,这是每一个女孩年轻时候的梦想。这样的注释,打碎了所有的可能与暧昧。

络绎东张西望,看见有妇人推着卖烤红薯的铁皮车,他问德娅你要不要吃烤红薯暖暖身子。德娅的婚纱被烤红薯接了话茬,她只能点头,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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