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57)

俞绕良行个军礼退出了房间,他刚闭上眼,雅言又敲门进来,站在他c黄前问:“二哥,你好些了吗?”

他唔了声,鼻息滚烫,还是应道:“好多了。”

雅言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委实可怜,在沙发椅里坐下来,轻声道:“二哥,我听说白寅初在追求南钦,是不是?”

他睁开眼往她这里一瞥,“谁说的?”

“你不用隐瞒,我又不是困在家里没有路子的人,小道消息的渠道多得是。我说了你可能要生气,我知道你是爱南钦的,可是你这么简单粗暴,是个女人都受不住。”眼看他不服气,调开视线也不瞧他,抱着胸自顾自道,“其实女人都喜欢温柔的男人,不管在外面如何叱咤风云,到了家面对她,永远要和风细雨。你可以换种方法试试,把军中那套收起来,隔三差五送她花,给她写情诗,带她到海边看日落……我觉得南钦太可怜了,嫁了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还这么蛮不讲理。”她站起来摇摇头,没头没脑说了他一通,背着手又出去了。

良宴被她几句话调嗦得烦闷,转念想想似乎有点道理。他上次说要带她去看日出的,没能成行。说要带她去横洲路吃天津小吃,结果也只是空头支票。他欠她太多,一直强调自己爱她,可是结婚后为她做的实在有限,更多时候情愿和她置气,满足他幼稚无聊的存在感。

他是个情商有待加强的笨蛋,而且病情严重亟需治疗。雅言的一席话,替他在混沌里开辟出一条路。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对付南钦硬碰硬肯定不行,白寅初懂得迂回,他未必做得不如他。

☆、28、第28章(捉虫)

南钦工作的那爿洋行名字叫大昌,规模却不大,是做食品的。商定的薪资也不高,一个月八块,甚至不够她以前的一顿饭钱,但是现在来说足够支付房租和日常开销。终于可以靠自己的一双手生活,那种自信真是穿金戴银也堆砌不起来的。这份工每个礼拜有一天休息,欠缺在于工作日上下班时间不定。通常应该是六点下班,遇上紧急业务,那就不能保证几点关门了。

洋行经理委婉地表示了歉意,“因为才开业不久,很多地方不够完善。慢慢进入正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当然女雇员我们也会尽量照顾,不会留到太晚,毕竟安全最重要。”

南钦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她倒不在乎那些,时间稍长一点也没关系。自己着急找工作,锦和那里要碰机会,寅初那里说实话她也不想有过多交集,还是自己找,靠着自己的能力,不欠任何人交情,自己心里踏实,腰杆子也挺得直。

她拢了拢写字台上的文件,有些是手写的,要全部机打出来。就像沙经理说的那样,大昌成立不久,雇员不多,有时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她倒还好,跑腿用不上她,不过繁杂的小事多一点。打打字,有时做做翻译。老板和底下食品工厂如果要谈买卖,还得派她起糙文件,所以她属于全方面服务的文职人员。虽然有点辛苦,可是感觉很充实。为了显得干练利落,她甚至把头发剪短了。那头及腰的长发,养了整整六年,突然没了,轻松之余又分外惆怅,简直不敢直视,匆匆就出了理发店。

现在习惯了,她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抚抚头发,齐肩长短,梳起来也方便。镜子里的人气色不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领口的别针歪了,她退下来重新别别好。身上这件格子布旗袍是新做的,从陏园带出来的,即便是最素净的也显得派头太大。她跟着唐姐到马路对过的裁fèng铺子扯了几尺洋布,衣服拿到后换上,心里真正踏实下来。以前总觉得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现在换了行头,穿便宜的料子,连包都是布做的。包的把手用木头雕成圆环,挽在胳膊上,一路走,包袋里的钥匙和铜角子相撞,啷啷作响。

洋行里另一个女孩子叫梅宝,高高的个子圆脸盘,她不在洋行里面做事,前边辟出了个小铺子,她负责售货和食品展示。梅宝是经理的内侄女,做生意有点懒懒的,吃饭却很上心。只要听见她叫“辰光到嘞”,抬头一看必定十一点半,准点准时,没有半分误差。

洋行不设厨房,伙食要靠自己解决。起初南钦跟着梅宝到隔壁摊头上吃辣ròu面,连吃了几天实在倒胃口。后来算算中午有三个小时的空闲,家离得又不远,除去来回的路程,把前一天的饭菜热热打发一顿外,还可以有一个小时休息的时间,所以决定往后回去吃饭。

天渐渐热起来了,街道边上栽着法国梧桐,交夏的时候遮天蔽日,连阳伞都不用撑。到家把前后门窗都打开,在穿堂里摆个小桌,边上再放张藤榻,吃完了好歇一阵。这个时候静下来,却怎么都阖不上眼。忙起来一切都忘了,一旦得闲又满脑子乱絮。离婚协议书签了四五天,正式的证书却没有领。那天晚上叫他淋了雨,大概也让他灰透了心吧,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坚定的要和他撇清关系,他没签字她感觉焦躁,现在他签了,她又空落落像丢失了什么……她拍拍额头,横竖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过去的事多想无益,打起精神来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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