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6)(39)

这次的梦里,夕微不可知地,就低头看清了镯子的形貌。

紫水晶。紫水晶!

竟是和安显送她的,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那一个带着裂痕的缺口,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就是带着安显送她的礼物进了梦里。

为什么?

醒来的时候夕微想起母亲,翻出照片抱着它紧紧蜷在床角。总是在最脆弱的时候,怀念起最能给自己坚强的人。

六岁,父亲告诉她母亲离开了家,扔下他们去和别的男人厮守终生。夕微那时并不明白什么叫厮守,但她知道自己从此失去母亲了。那么善良温柔的女人,竟也会给她一辈子的委屈。这世上太多事情叫她纳罕。

年幼的夕微哭喊着问父亲,母亲现在住哪里,她可不可以去看她。父亲默然,拳头握紧,冰冷如石。

夕微继续哭着喊着要母亲的时候,许国涛竟像火山,爆发。他一把推开夕微。六岁的夕微,

额头撞在桌角,红色的东西让她嚎啕。空气里还有父亲发疯似的一阵吼叫,然后又忽然安静。

夕微昏厥过去。而许国涛就只是呢喃,她不会,不会回来了。眼里隐约有泪。

夕微从此再不敢追问什么,就连母亲两个字,哪怕无意中出口,也要胆战心惊好一段时间。

想起往事,夕微倦怠起来,又一次睡下去。睁开眼已是晴天。

学校今天放假。

父亲在楼下说有客人来,夕微你下来倒茶,然后出去买些菜回来招待人家。

整个屋子上下两层,木板楼,只有夕微和许国涛。父亲做的是丝绸生意,家底虽不丰厚,但也不是没钱请佣人的。母亲走之前家里还有一个老管家和五个丫头,可是许国涛后来把他们都辞了,他对夕微说简朴一些的好。夕微知道这只是借口,父亲也许是要卸掉一切与往事有关与母亲有关的人或物。

除了她。

除了夕微。

所以从此家里来了客人父亲总是叫夕微忙里忙外,偶尔来人赞叹说令千金小小年纪竟也如此贤惠,许国涛居然就笑了,还很大声地笑。夕微觉得父亲真是一个爱奉承的人,便转身不屑地走出了客厅。

这次夕微下楼,看见一个衣衫周正的年轻人,二十来岁,黑边眼镜驾在鼻梁,左手提一个皮箱,站在客厅中央,有些拘谨的样子。

夕微说你坐啊,我给你倒茶。

那人说不用,我来向老爷拿一些丝绸店的帐簿,拿了就走。

夕微把茶叶拿出来一小撮一小撮地装进茶壶,说,那可不行,父亲刚才吩咐了我去买菜,你应该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你很听你父亲的话?他问。

夕微闭口不答。

许国涛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抱一叠厚厚的帐簿。他说,正秋,既然来了,吃了饭再走,我还要跟你讲讲帐簿的事,还有店里的规矩。

夕微把茶一一递给他们,说父亲我这就出去了。许国涛点头,也不看她,说这是店里新聘的管事,严正秋,你要认得他。

夕微在心里说知道了,你店里的人与我何干。看一眼严正秋,就径自出了门。

3

许国涛去了外地谈生意,诺大的房子,就留夕微一人。可她反而觉得屋子里少了那双时刻监视的眼睛,顿时轻疏起来。

原来我竟如此厌恶他。夕微暗想,这又何苦。

梦再次袭来。

那女人握住夕微手的时候,夕微的心跳得很厉害,想摆脱,又无从逃避。呼吸渐渐局促。

然后夕微疯狂地呼喊,泪溅下来,打湿的好象是自己的枕巾,又好象是女人手里的紫水晶镯子。

女人似乎心软,拉着夕微,脚步开始犹豫,却还是走,轻飘飘一步一步地走,直走到二楼转角的书房门口。

夕微从梦里醒来,汗水,泪水,落满一枕一脸。

窗口开始有细碎的光亮透进来,已是黎明。夕微的恐惧稍微减退了些,她记得,小时侯母亲说,噩梦是不会缠绕你在阳光之下的。

可夕微还是太认真。

出卧房的时候忽地瞥见父亲的书房,房门竟还是虚掩着的。

夕微心里一颤,走过去。脚步极轻,似猫。心却忐忑,如鼠。

书房里的窗帘没有拉上,有光线落进来,刚好照着一本掉在地上的书册。

父亲的书房原来是这样。简洁,明亮,墨香四溢。夕微一边想,一边猫下腰去捡起那本书册。父亲一直都有个怪癖,没有他的允许,夕微不能随便进出他的书房。夕微也不屑去为这奇怪的规矩抗争什么,便从不提出任何与书房有关的问题,也从没想过进去。

实际上,除了吃饭睡觉,夕微已经觉得这座宅子的一切都与她生分,包括自己的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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