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涛,你不相信我。你用尽心思娶了我,跟我指天发誓。转眼却又不相信我!夕微,或许是聂清如,声音里有哽咽,语速迟缓。
清如,当初我确是用了些不见光的手段,才让你嫁给我,可你为什么不愿相信,我是真心爱你,才会泥足深陷?许国涛躺在床上,声音细若蚊蚋。若不是四周静若死灰,严正秋很难听清他说什么。
那你又为什么不相信,我嫁给你,就是认命。我与绍杰,清清白白,也是你给我们那些肮脏的罪名!你不但抢了他给我的镯子,还把我的死嫁祸到他身上!他是无辜的,无辜的……
黯淡的紫水晶,沾了许国涛的血,变得闪烁。一颗,两颗,从上面滑落,晶莹如宝石,灼烫如烛泪。
6
清晨,严正秋和夕微靠在一起,睡得恍恍惚惚。医生进来,叫醒他们,说许国涛已经过世,心脏病突发。
一场惊变,在光天化日也消失殆尽。竟没人能记取。
生命如常。
生命无常。
收殓许国涛的遗体,才发现他的拳头握着,死死地紧,怎么也掰不开。只能看见指缝中掉出耳环的坠子,细长的银链,有扇形的翡翠珠子,荡着浅绿的光。
对了,就是这耳环。严正秋叹息一声。老爷昏倒的时候就是在店门口的李婶那儿,买了这对耳环。
夕微看着,看着。沉默良久,终究泪如雨下。
她怎能不知,自己某日在李婶的摊前流连,为的,就是这绿翡翠的耳环。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一个人?许多事,在心里!
父亲。
那一次,是夕微唯一不含怨恨,面对许国涛。她在许国涛墓前,跪得膝盖紫了一片。
父亲本没有心脏病的。夕微忽然对身边的严正秋说。
再看手腕上的镯子,本来完好,却一夜之间陈旧几分,圆滑的环上,赫然的缺口,与当初父亲书房里那只,竟变得一模一样。记忆开始收拢。这手镯从出现的那天起,夕微的生活就起了波澜。赫然的缺口,怪异的梦境,神秘的女人,缄默的父亲。然而一切都随着父亲的死,碧落黄泉,无可追究了。
还有父亲与母亲之间,以及许国涛生前那句含糊的对不起,都是谜,成了往事。千世修得共枕眠的两个人,关于生活和爱情的事,千般轮回,早隔了天涯。
既然很多事情发生了,不一定都有下文等着你去知道。又何必知道。
严正秋怔怔地陪夕微站着,悲哀里,似乎还有历劫归来的困顿。只是记忆有选择性地丧失,脱了节,能记住的为数不多。
夕微取下了手镯,埋进土里。指间沙,覆盖这一场飘摇。
他是爱你的。离开的时候严正秋对夕微说。
为什么?
他走的时候不舍,说他还有一个女儿。
你知道?夕微不解。
严正秋愣了愣,怅声道,我不知道,但仿佛,应该是这样。
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他始终都是我父亲。夕微明白,与许国涛之间,再多的不快,权当命定的劫数,总有烟消的一天。
血脉相连,才是正道。
路过学校门口,夕微看见安显。光鲜的衣着,为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打开车门。那温柔谦逊,一如当初与自己结识的模样。
夕微的心没预兆地抽搐了一下。她问自己,为何会这样。
为何?
如果一早就能体会那种叫爱的东西,是否,父亲和安显,都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是否,能破解了这场生离,死别?
雨纷纷扬扬洒下来,轻柔婉约,正是观看盘峰雾雨的好时机。夕微却没有告诉严正秋。
她说我想一个人走走,放心,不会有事。
走到街道尽头的转角处,夕微远远地看见一个女人,白衣,迷朦间流动着雪一般柔滑的光。
依旧看不清容貌,只觉得是朝夕微,浅浅地笑。
l鷗 ? z& z& c?嗂嶁L0 胭脂笑.txt €h??{. txt 癭(J个人小说作品集《爱如指间砂》 第十五篇
胭脂笑
文/语笑嫣然
一
是这样反复的秋,微凉,天气依旧。秦淮的风月,满川脂粉,她看见他,看见自己捆绑的心事,树的年轮,一圈,复一圈。
心颤。如汩汩的蜂蜜在灌,又如细细的银针在刺。髻上一支翠翘,颤巍巍跌进脚下的秦淮河,激起袖珍的水花。
寂筱寻他,足有十年。
十年以前,塞外绝色尘烟。牧草便像江南水乡的芦苇,片片轻扫,随风倒。却也要大气许多,壮阔许多。寂筱是想念的。
那是她仅只七岁的小小年华,朱红的斜襟轧花袄褂,配着月白的丝锻大袖衫,两条细细的长辫子,头上戴族里姑娘年轻时的钗环,插一株白色的宣鸟羽毛。阿母在各自的女孩儿懂事以后,都会随时提醒她们,羽毛代表爱情和婚姻,不可随意被男子拔下,或者私相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