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225)

郑宜也看了会儿报纸,抿着嘴秀气地笑了笑:“我觉得,聂非非有个很宽广的世界,你不用太担心。”

谢明天迟疑了两秒钟:“嫂子你也别在意雍可,我哥他嘛,他只是顾念旧时同学情。”

郑宜跟她眨了眨眼:“我也有个很宽广的世界。”

自一月分别,经历中间种种,聂非非再次见到聂亦,是在2018年5月4号。

埃文斯和杜兰的全球巡回摄影展,聂非非是主创,杜兰的团队全力配合,许书然虽贵人事多,也很仗义地一直拿出时间来帮忙。为追求每一场展览方式较之前都有变通,回到S城的第三天,许书然邀她去紫玉大厦顶层感受一下那里刚开办不久的宇宙星空展,以帮助她激发布展灵感。

聂非非首先看到了雍可,其次才看到聂亦。

那是在展厅入口供游客换鞋的小房间。

为配合展览的氛围,屋子里并未开灯,只墙上的液晶屏滚动播放一部星空科普短片,为房中提供了一些微弱光源。因小房间里做换鞋准备的游客那时大多围在雍可身边,因此推门而入的聂非非才注意到她,朦胧光线重亦能看清雍可长发素颜并未改装。这情形就很好猜了,多半是雍大明星未改装便来看展,不巧被人认出来,然后被热情粉丝拥堵在这小房间。所幸大家没闹出什么大动静,只是围着她请她签名或说些表示喜爱的话而已,因此展馆工作人员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在一旁例行公事地小声提醒游客:“请大家换鞋后依次序入馆。”

聂非非找了个角落蹲下来换鞋,刚蹲下来便发现也在附近换鞋的聂亦。聂非非才恍然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雍可。虽然光线微弱,又隔着一段距离,那人还低着头,但她当然能认出来那是聂亦。她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但聂亦似乎也没有发现她,换好鞋便进了展厅。

聂非非抬头时发现人群中雍可回头往聂亦离开的方向看,那时科普短片正放到天赤道与黄道附近的十二星座,群星璀璨中屋子里亮了一瞬,映照出雍可不太高兴的一张脸。聂非非低着头解鞋带,想她大概知道雍可为什么不高兴,依照她对雍可的了解,雍小姐应该是在暗怪聂亦没有等候她一起入展厅。聂非非脱掉鞋子,感受到脚趾的放松,心想人真是贪心,想要的人、想要的东西,得到了应该倍加珍惜才对,做什么还来百般挑剔。但聂非非已经学会了不再对自己说,如果聂亦选的是我。

许书然发来短信,说车堵在了金融区,指不定过得来过不来,让她不用等他,聂非非就从善如流地换了鞋子也进了展厅。

展厅巨大,正中的天象仪将一幅壮阔星空投影在半圆的穹顶,那视觉效果像是将整个宇宙都拉伸在了眼前。超越空间的高旷将身在其间的游客们衬得极其渺小,因而展厅中人虽不少,看上去却依旧人迹寥寥。

聂非非在心中轻呼了一声,在入口附近找了块空地坐下来,仰望着这座人工模拟的巨大星空。

约莫半小时后,感觉有人在她身边坐下,靠得有些近。她以为是姗姗来迟的许书然,因此没有低头,只是略动了动,上半身自然地靠近那人以方便低语:“我刚才在想,下一场K国的展览,我们应该考虑和它们的国家天文馆联办。”她叹息似的道:“是要真正领略过这大宇宙的壮阔,才能更好理解杜兰的那些作品。”她依然仰着头,嘴角勾起来,发自内心地赞叹:“怎么就想到了邀我来这里,书然你真是个天才。”

许书然却没有回答她。

但她也不甚在意,只是重新靠回墙壁,半闭着眼睛在满室星辉中安闲地养神。

“这是南天的星空。”她身边的人突然说。

但那并不是许书然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

聂亦屈膝坐在她身边,和她肩并着肩,手臂靠着手臂,他微垂着眼,视线并没有放在星空上,低声道:“南半球最惹眼的星座是南十字座。”

聂非非感到这句台词的熟悉,想了两秒钟,反应过来那是去年夏天在V岛时,聂亦教她辨认南天的星座时所说的话,他还提起过但丁在《神曲》里描写南十字座的那首诗:我把心神灌注在另外一极上,我看到了只有最初的人见过的四颗星。那天晚上她第一次长久地握住聂亦的手,松开时掌心全是紧张的热汗,内心却雀跃得像住着一千只飞鸟。聂亦陪了她两个小时,她对聂亦说:“How time flies.”说那话时她并不觉得遗憾,只想着就算他们从此分开再不能见面,那两个小时已足够她回忆并且喜悦一辈子。

上一篇:雁渡寒潭 下一篇:少女病

唐七公子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