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84)

07.

早上七点半,东半球终于自转到了正对太阳的那一面,白昼来临。

我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坐了半个多小时,看着太阳光一点儿一点儿将夜幕撕开,却被厚厚的云絮挡在背后。金色的光被云层滤成惨白,显出阴天的行迹。

又是一个阴天,我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童桐起来上厕所,路过大客室看到我,颇为惊叹:“非非姐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你不太舒服要休息到明天才过来吗?”

我边喝咖啡边回她:“太想念你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街角排队帮我买的香菇粥。”

她就近抱住门框委屈:“聂家的厨子还赶不上街角一卖粥的老大爷吗?非非姐你干吗大老远专程跑回来折腾我?”

我严肃地教育她:“这怎么能说是折腾呢,这是情趣好吗?”

她抽抽搭搭蓬头垢面地挪出去买粥,我嘱咐她:“记得跟大爷说再给我加俩卤蛋啊。”

工作间重归寂静后,我才终于有一点儿重回现实的质感,才终于能够回想两个半小时前,当聂亦拒掉我那个鬼使神差的吻之后,我们又说了些什么。

那时候空气虽然冰冷下来,墙灯却仍然保持了一种暧昧的色泽。

我似乎重新坐回了c黄边,伸手想拿杯子喝水,手伸到一半,想起杯子是他的,于是从c黄边站起来打算去吧台,可怎么都没办法找到拖鞋。

有目光如芒在背,聂亦一直看着我,背上浸出冷汗,我应该是着急起来。聂亦低声道:“在花瓶旁边。”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找的拖鞋。”

在c黄尾的落地花瓶旁边我找到我的拖鞋,穿上后尽量镇定地走近吧台,倒水时手在发抖,我喝下一大杯冰水,确定声音不会颤抖时才开口,我问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十秒的沉默后,他道:“你醒的时候。”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那时候还是蒙了一下,刚喝下去的冰水将寒意在一瞬间带往四肢百骸,我说:“那时候……那时候我以为你没醒……”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无法看清他的神色,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他回答:“那时候你并不希望我醒过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着挽回,想用个玩笑囫囵过去,我说:“其实我更希望你不知道,你看,可能夜晚的确容易让人……我可能是有点儿……”大脑里却无法搜寻出合适的词汇,这次聂亦没有配合我。能感觉到强装出的笑容僵在嘴角,最后,我说:“你其实可以假装你不知道。”

良久,他开口:“非非,我们最好分开一阵,各自整理一下。”

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我端着杯子佯装喝水,跟他点头:“好啊。”

但显然没有办法再回去睡个回笼觉,我假意看表,假意惊叹:“欸?已经五点半了,早八点还有个会,那我先走了。”

直到换好衣服拎着包离开,聂亦没有再说一句话,更没有挽留我。

只是到大门口时碰到司机,说刚接到大少的电话让送我回城。

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什么都没想,回到工作室后,我在落地窗前坐了半小时,然后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其实从答应和聂亦的那个婚约开始,我就给自己下了谨慎的戒令,可那时候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毁了这戒令,因为我原本就不是个谨慎的人。

我一直担心这一天,可它还是来了。终于来了。

我捧着咖啡杯,双腿搭在窗玻璃上,将整个上半身都窝进靠椅里。后期们陆续起c黄,不知谁打开音箱,一首老歌隐约传来,轻松欢快的调子:“蓝色的门粉色窗台云正在散开……”

那之后不知道没日没夜工作了多少天,有天傍晚我妈打来电话,说星期一设计师带着刚完成的婚纱飞过来,婚礼其他问题不用我管,但至少得抽个时间过去试试婚纱。

在二维的色彩世界里周旋太久,我整个人都有点儿恍惚,听到我妈说起这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虽然我和聂亦看上去是要完了,但我们的确还有一场婚礼。分开那天早上没来得及谈那么深,关于这场婚礼,谁也没说取消或者不取消。

婚期定在十月七号,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九月二十四号,还剩不到半个月。

关于婚礼的前期准备工作,我唯一参与过的大概就是挑选婚纱。聂亦去欧洲出差时亲自定的设计师,我妈跟的设计,前一阵发来邮件让我定的稿。想不到这么快已经完工。

我边接电话边去冰箱找汽水,我妈突然转换话题:“聂亦开给芮静的那张支票……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他有没有和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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