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96)

就记得中间谢明天来过一次,敬佩地感叹:“聂非非,你这么吃居然没有食物中毒这可真是个奇迹啊!”被我友善地赶走了。

然后许书然来过一次,温和地问我:“聂非非,你是不是醉了?需不需要送你回房间?”

我眉开眼笑地感谢他的好意:“朋友,谢谢你,如果我醉了,请跟我保持距离,让我的闺中好友谢明天陪在我身边就可以。”

他要来扶我,结果我连桌子都差点儿掀翻了,他只好叫来谢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Erin远远看着我们。

谢明天简直要发疯:“你喝醉了我一个人怎么扶得动你!”

我稳健地站起来攀住她的肩:“这不是还没醉吗,你过来做什么?我一个人去那边的躺椅上待会儿,等醉了你再过来找我吧,就算醉了我也能撑着自个儿回房间。”

她探究地看我:“聂非非,你今晚怎么喝这么多?”

我胡扯:“不是说今晚酒店老板有喜事临门,所以酒水全免费吗?”

她冷静地回答我:“水免费,酒不免费。”

我佯作哀愁:“那可怎么办,我喝了这么多。”

她重重叹气:“聂非非你是真醉了,我去给你拿点儿解酒汤来。”

她将我安置到附近的沙滩躺椅上,那里离开喧闹的餐会,有棕榈和白沙,附近牵了盏灯,光线有些暗,却很柔和。头上是明亮的星空。

酒意开始漫上来,星光变得刺眼,我拿手臂挡住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只听到夜晚的海潮声,唰,唰。

我想我是要睡着了。或者已经睡着了。海潮声简直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唰,唰。然后在浪头与浪头衔接的平静瞬间,沙地上传来脚步声。不知道那脚步声是响在现实还是响在梦里,感觉那么轻,却立刻就刺激到我的神经。

睁开眼睛,星光模糊,灯光也模糊,模糊的灯影中逐渐现出站在我身边的人的轮廓,然后是整个人。烟灰色衬衫,黑长裤,微微俯身,神色有些憔悴,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们安静相对。

这是个什么梦?四肢百骸又开始疼痛,有一瞬间,我就要顾不上这些疼痛跳起来给他一个拥抱,管它是真是幻是现实还是又一个梦。谁说过有些事情现实里干不了,梦里体验一下也不错?

可立刻我就想起来,就算是个梦,只要出现这个人,我就要小心翼翼,半点儿大意不得。我会把他给吓跑。

我告诫自己,聂非非,想对他说的那些话,就算在梦里,你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说。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唯一安全的只有一句话。

他开口叫我的名字:“非非。”

我将手藏在衬衫袖子里用力握住,我说:“真巧,怎么在这里遇到你?聂亦,你最近好吗?”

海浪拍上沙滩,风将人群的喧闹远远吹走,他没有回答。好一会儿,他开口问我:“你呢,你好吗?”

我点头:“很好啊,你好不好?”

他看着我,许久,道:“我也很好。”

我笑了笑:“嗯,我想也是。”

有五秒的安静,那之间又一轮海潮扑上海岸,他说:“你没有想过我会过得不好。”那是个陈述句。

我就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我是醉了,整个人晕乎乎的,明明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还觉得飘,可就算这样居然还能思考。

我想说,聂亦,我去看过你,所以知道你过得很好。可能简兮的确是个不够好的例子,让我一度以为所有人对你的爱都包含索取。我想给你无私纯粹的爱,就像父母对孩子,我想为你创造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且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自负地以为只有我才能做到。但到玉琮山之后我才发现,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爱你。就算我们分开,你依然能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家人。离开玉琮山时,我其实很放心。

这些当然不能说出口。

我单手枕着头,跟他说:“因为我知道……”

他说:“知道什么?”

我笑了一下,说:“知道总有人比我更适合你,她会让你幸福,成为你新的家人。”

良久,海风送来他的声音:“这就是你整理后的结果吗,非非?”

星光有点儿刺眼,我就闭上了眼睛。我说:“是啊,你会遇到一个更正确的人,我也会。”

10.

早起头疼,还渴。记忆从昨晚谢明天跑过来找我说话开始断片,愣没想起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在小吧台跟前站了老半天,觉得既然想不起来,那可能是不太重要,就释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柳橙汁,边喝边推开落地窗,又推开落地窗外边挡光的乌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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