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43)

我当时的感觉是既恨不得想杀了他,又感激得想说谢谢。恨他,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在玩乒乓球,而我高高在上,越发显得我无比怪异;感激他,是因为这个小cao场终于恢复正常,大家都忙着玩兵乓球,即使看我,也是一扫而过。

第三天,消息终于传到了高中部,小波闻讯来看我,立在远处,凝视着我,我刚抬头看到他,他立即就转身走了。我的心里很感激,因为我的微笑只能给陌生人看,熟悉的人面前,我虚伪的坚强很脆弱。

课间活动的时候,晓菲给我拿来十串热乎乎的羊ròu串,笑嘻嘻地说:“给,你最爱吃的羊ròu串,小波哥给你买的。”

我没客气,接过就吃,在吃第六串的时候,聚宝盆站在窗户前,气急败坏地大叫,“罗琦琦!”我立即把剩下的羊ròu串塞回晓菲手里,抹抹嘴,规规矩矩地站好。全cao场的人都看看我,再看看聚宝盆,想笑不敢笑。

第四天,我从经过的人群里,不小心瞥到了关荷,我笑得越发卖力,唯恐别人觉得我不开心,简直恨不得双手高举,拉一张横幅,上书,“罚站不丢人”,可心里却真的是一片空茫茫的麻木,恨不得自己被吞噬到宇宙黑洞里去,幸亏,一直没有看到张骏,否则,我真怀疑我这假装的坚强会当场崩溃。

第五天,我已经再次完成了生物的进化和升级,把兵乓球台站得云淡风清,和乐融融。课间休息,高年级的男生会来逗我,和我聊天,课外活动,旁边台子打乒乓球的同学会麻烦我顺便当裁判,难得我站得那么高,什么球都能看清楚。

反正站着也是站着,我就聊着天,当着裁判,过着我的小日子。

这件事情,成为当时的超大新闻,从初中部到高中部,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初一的女生被班主任罚站兵乓球台,已经连续站了一个周。后来,连不怎么理会初中部的校长都惊动了,特意来看我,婉转地和聚宝盆说,感化教育为主,言下之意就是不赞成如此明目张胆的体罚教育,虽然适度的体罚教育在当年被老师和家长都许可。

在我被罚站的第七天,我被聚宝盆释放,允许回教室上课。虽然聚宝盆声色俱厉地在教室里训斥了我,说是为了不影响我的正常学习才允许我回教室。可我和他都知道,我自始至终没有和他道歉、也没有承认错误,我和他的战役,以他的失败,我的胜利终结!

作为驯马人,聚宝盆很失败,他不但没有把我这匹马的野性驯服,反倒激发出我无限的潜能,他在我身上尝试到了什么叫挫折。但对于我而言,他真是良师!他对我的羞rǔ从坐垃圾堆开始,一步步升华,直到在几千人面前,让我连站一个多周兵乓球台,而且几千人中还有两个人,一个叫张骏,一个叫关荷。经此一役,我想不出这世上还能有更难堪丢人的事情。

有吗?没有了!

所以,我无所畏惧的彪悍性格终于华丽丽地神功大成!

那个时候,有一句挺流行的骂人话,“你的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我觉得这句话形容我非常恰如其分,绝对不是骂我,我的脸皮真的很厚,非常厚,都不是一般的城墙拐弯,而是长城的城墙拐弯。

聚宝盆刚把我放回教室时,也许有过担忧与愤懑,但他很快就发现我是属刺猬的人,别人不惹我,我不会展露自己的刺,不但不会展露,反倒沉默安静得像不存在。

我和聚宝盆渐渐相安无事,他不理会我,视我不存在,我也不和他捣乱,即使上课看小说,一定藏在书桌底下,做到表面上的尊重。

不过,因为我和聚宝盆的斗法,我心里很讨厌他。一上他的课,看到他的脸就不想听讲,平时也很讨厌看英文书,所以我的英文无可避免地受到影响,成绩下滑很多,但因为一共有很多门课,总成绩一时之间还看不大出来。

晓菲对我仰慕得不行,我却对她脑袋的构造很怀疑,我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仰慕的?

晓菲说:“因为你酷!你穿着红大衣,戴着白帽子,笑眯眯地站在灰色的兵乓球台上,一脸满不在乎,简直要多酷有多酷!你知道不知道,连王征都跑到窗户边去看你,我和他激动地说你是我的好朋友。”

我只能无奈地笑,其实在我心中,酷的人是她。我是假酷,她才是真酷。我用微笑和无所谓掩盖自己的怯懦和在乎,我所表现出来的东西都是假的;而她开心的时候,就放声大笑,悲伤的时候,就放声大哭,她勇敢地表现着自己的真实内心。

有一天下午,她告诉我王征教她打架子鼓了,说得高兴的时候,她就在楼道里,半蹲着,给我模仿打架子鼓的动作。她半闭着眼睛,左右手虚握着鼓棒,陶醉地左敲一下,右敲一下,身体还配合地前倾后摆着,来往的同学都看傻了,在他们眼里葛晓菲完全突发神经病,对着空气又敲又打。如果是我,肯定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出我为了一个男生神经兮兮,可晓菲毫不在乎,因为她喜欢,所以她做了,她压根不知道天下还有一件事情是需要关心别人想什么,她按照自己的心,活得淋漓尽致,这个样子才是真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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