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家们的手指(185)

  “年前。”唐小离说,“我猜他还没告诉你。他说你要安心休养,要我们不要和你谈工作上的事。电影在拍,需要的配乐他都完成了。”

  钟关白捏着那张照片,去摸中间的背影。

  “他一个人过的年。”钟关白说。

  唐小离坐到椅子上,妖娆地跷起二郎腿:“你还怪人家不理你。”

  “我没怪他。”钟关白说,“我就是想不明白,我,怕他不高兴。”

  “他肯定高兴极了,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唐小离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被那个根本不在病房的陆早秋发现似的,“你知道吗,说出来估计你都不信,我们都不信。你醒那天是大年初一,陆首席给所有朋友发了红包。你能信吗?陆早秋,给所有人,发红包。”唐小离又重重地、带着一种极度的不可思议与假装的隐约嫌弃地重复了一遍,“发那种很土的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他话音未落,病房门开了,陆早秋站在门口,看着他说完最后那声“大吉大利”。

  唐小离不自觉地把二郎腿一收,端正坐好,清咳一声,站起来,说:“陆首席,我还有点事,今天好像是有秦昭的戏,好像是,嗯,没错,我去探个班,先走了,拜拜。”

  陆早秋把门让开,唐小离给钟关白使了一个眼色,出去了。

  电视屏幕上还留着视频画面,一直等唐小离带着他的手机走出好远蓝牙才自动断了。

  钟关白看着陆早秋关了电视,咬了半天嘴唇,半天才招招手,说:“陆早秋,你过来。”

  陆早秋过去,坐在旁边,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上来。”钟关白去拉陆早秋的手,同时让开一点病床,“不会碰着伤口的,好多层纱布,而且都快好了。”

  钟关白央求了好一会儿,陆早秋才侧卧到旁边,从钟关白身后环抱着他。

  病床不够宽,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陆早秋的下颚放在钟关白的脖颈边,嘴唇轻轻吻在他的耳后。

  “等我能下床了,咱们一起去看老师吧。老师做了桂花糕,听说还有小汤圆,红豆馅儿的,贺先生说我再不去,小贺同学就要一个人全吃光了。”钟关白窝在陆早秋怀里提议。

  陆早秋没有说话。

  钟关白只感觉颈边有规律的淡淡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耳后又得到了一个吻。

  “再把鹅子领回来,天气回暖了。我怕好久不去,鹅子都不认我了,叫别人爸爸。”

  又一个吻。

  “我们还去看看应如姐吧,好不好?”

  一个吻。

  “等电影拍完,所有配乐都确定不会再改了,咱们就去法国待一阵子吧,带鹅子一起去,那边有湖,还有花田……要不再把之前的房子租下来?可以看海,你背我去海边,我给你念诗。”

  还是一个吻。

  “还有还有,得请秦昭他们吃饭,我之前说好了的,吃什么呢……阳澄湖的大闸蟹,洞庭湖的玉簪鱼,现在好像不是吃鱼蟹的季节,那蟹粉小笼总还是有的,早秋,医生说我现在能吃蟹粉小笼了吗?”

  陆早秋低低笑了一下,出去买蟹粉小笼了。

  钟关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有点想哭。

  他摸到床头的手机,找到陆应如的号码,看了半天,又喝了一杯水,才把电话拨过去,问:“应如姐,你现在怎么样?”

  陆应如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清简洁,所有的忙碌与常人无法忍受的压力与情绪全部埋在两个字下面:“还好。”

  这些天,钟关白在过去的新闻里看到了事情的全貌,或者说,大家认为的全貌,一个相对的真相。至于结果和尾声,不知道是还没有到来,还是被什么人压了下去,总之他找不到。就像许多大事件,爆发的时候轰轰隆隆,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一件新闻,至于后续,就像烟花礼炮过后的烟尘,不知道飘散到哪里去了。

  也许整块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布着那些烟尘,只是它们太细微,淹没在日新月异的风景里,成为盛世的一块砖瓦。

  “那,陆先生呢?”钟关白想了想,用了那个生疏有礼的称呼。

  “判决没有那么快。”陆应如说,“大概率是精神病院。”

  “你去看过他吗?”钟关白问。

  “没有。”陆应如说。

上一篇:阿利图斯 下一篇:密丛深处有磨菇

公子优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