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家们的手指(30)

  钟关白眉心动了一下,蹙起来:“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又愿意?”

  陆应如沉默了一阵:“七年前,我是不同意早秋做手指手术的,风险太大,而且其效甚微。我当时骂他:‘你喜欢他,就去和他交朋友,去追他,一个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个毫无用处的手术,算什么?不过懦弱。’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钟关白不知所措。

  “他跟我说——”

  “他‘已经追过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你现在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应如姐……你到底在说什么。”钟关白额头上的血管跳了一下。

  陆应如看着钟关白的眼睛,像在分辨他话语的真假:“你们第一次巡演的时候,早秋就已经跟你……你不知道?”

  钟关白怔在原地,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里猛然划过,他却抓不住。

  “早秋是不跟我说这些的,他只告诉了他的医生。我是去和他的医生交流手术问题才知道这些……”陆应如是体面人,说话不好太直白,“在和你……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ED。因为这一点,被你拒绝,他的自卑可想而知。后来你又因为听到他拉小提琴跟他在一起,那就是他全部的底气与骄傲。”

  陆应如语气平静,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却字字如刀,将钟关白凌迟。

  “钟关白,对于这些事,你是不是跟独奏会的琴谱一起,全忘了。”

  突然依稀的琴声出现在他的耳边,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是一支圆舞曲。

  “你——”钟关白感觉像被钉子钉在了空气中,“这不可能……”

  那是……假的吧?

  他在第一次巡演,其实只和一个人有过……

  他死死地盯着地面,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张银色的面具。

  一切都渐渐清晰起来。

  七年前。

  巴黎,塞纳河。

  钟关白坐在艺术桥的长椅上,喝掉了一瓶开胃酒。

  他看着对面的卢浮宫,突然想到《纵横四海》里张国荣站在艺术桥上抽烟的那一幕。一个街头画家给张国荣画了一幅肖像,张国荣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街头画家笑了笑,不知道。

  张国荣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回过头,说:“我是个通天大盗,明天看报纸吧。”

  钟关白站起来,举着空酒瓶子靠在桥的栏杆上:“巴黎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无处发泄的春情啊。”

  已经是夜晚了,塞纳河畔有许多年轻人,都在聊天喝酒。

  一个花臂的帅气法国青年看了钟关白一眼,钟关白不经意地撩起下衣摆,露出低腰牛仔裤上面一截完美的人鱼线。

  法国青年很感兴趣地朝他走过来,用英语问:“一个人?”

  钟关白那时候法语还很是一般,他用英语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当然不是。”

  法国青年正大感失望,钟关白又轻佻地接了一句:“还有你。”

  法国青年笑起来:“跟我走?”

  钟关白挑眉:“你想把我带去哪?”

  法国青年说:“去有趣的地方跳舞,怎么样?”他说完就揽上了钟关白的腰。

  他们走了两步,钟关白突然看见迎面走来几个人,都是一起巡演的乐团成员,里面还有一个跟他比较熟的钢琴手陶宣。这就有点尴尬了,钟关白对法国青年说:“等我一会儿,那是我的同事。”他不想被人知道他是来巡演的学生。

  法国青年识趣地松开了手。

  “这不是钟炮……”陶宣本来随口就要开玩笑,但是他顾忌到身边的人,又改口道,“钟关白嘛。”

  钟关白一边走过去一边笑骂:“炮你妹啊,都是巴黎风气不正你知不知道啊。”

  他正要嘴上乱开车,就注意到陶宣旁边站的是不苟言笑的乐团第一小提琴首席,陆早秋。

  陆早秋严肃又冷淡,钟关白跟他不熟,不敢乱说话,于是马上说:“我就夜游一下塞纳河,你们玩得开心点,我先走了啊。”

  陶宣说:“你要不跟我们一起?陆首席法语说得跟母语似的,请他当一次导游机会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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