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11)

  柳息风随他的目光往下一看,本还在笑的脸,突然变了颜色。

  李惊浊问:“怎么了?”

  柳息风站起来,面容有点发沉。

  李惊浊说:“到底怎么了?”

  他说完,突然听见楼下有一些响动。二楼雅间隔音很好,本不应有其他声音传来,于是便下楼去看。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穿背心的男人说:“宗老板,真的没有见到这个人?我怎么听说,有人看到这个人进了茶室?”

  宗姨摸起一张牌,在手里翻转:“岩哥进来吃杯茶、打一圈麻将我欢迎,搜人我这里就不欢迎了。找不到人,就都来我这里,这里又不是警察局,我茶室生意还要不要做?”

  李惊浊还没有下到一楼,仅仅在楼梯上便远远看见了被称为岩哥的人手上的照片。照片有点老,也许被捏多了,有点皱,上面的人头发也远没有现在这样长,面容甚至有些生嫩,完全不是现在成熟的样子。

  但是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柳息风。

  五拾故人

  李惊浊轻手轻脚上了楼,回到“赵佶”雅间,说:“有个叫岩哥的背心男找你。”

  柳息风说:“我知道。”

  李惊浊说:“拿的是你很多年前的照片。十年?八年?”

  柳息风说:“十一年前。”

  李惊浊说:“你十八岁。”

  柳息风说:“算得真快。那是因为成年去照相馆照的。我前十八年,每年生日都去同一个照相馆照一张相片。”

  这是柳息风第一次说起一个听起来很有可能是真实的、关于他过往的事。

  李惊浊笑了,揶揄道:“原来你不是从画上下来的神仙啊。”

  柳息风也笑,头上的小木槿随他的脑袋一起晃了晃:“你不就是在等着这一刻吗?我演得辛苦,你看得高不高兴?”

  李惊浊摇头:“不够尽兴。我本还想向你讨那张画。你既然从画里下来,那是不是该有一张只剩印章的白纸?如果我向你要那张没了人的旧画,你拿什么来给我?”

  柳息风得意:“我早料到。如果今天平安到家,回家便拿给你。”

  李惊浊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依柳息风的德性,即便问了,他也一定不肯说,况且现在安全问题第一要紧。

  李惊浊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找你干什么?背心男看起来比你大得多,你当时才十八岁,能把他怎么样?”

  柳息风说:“你怎么认定我有仇家?说不定那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李惊浊说:“你不要开玩笑。他一看就是地头蛇之类的流氓,这种泥腿子,是烂瓦,不值得你去硬碰。”

  柳息风说:“惊浊小弟,你真当我是块好玉?”

  “认真点,不要再跟我开玩笑。到底是什么事?跟我说。”李惊浊又听见楼下有些响动,开门一听,那伙人已经闹着要上楼。

  而柳息风还是一副又要讲故事的样子,李惊浊沉下声音:“不说就不说,不要再开玩笑编故事。你知不知道我在急诊室见过多少因为械斗脑袋被开了瓢、拿着断了的手脚过来问能不能再接上的人?我们从窗户进回廊,我带你避一下。”

  说罢,他迅速熄了还在烧水的小炉子,将所有茶具、点心还有花放进雅间的柜子里,装作不曾有人的样子。他检查完没有落下东西,这才去开窗,回头发现柳息风不知在干什么,低喊:“快过来。”

  柳息风跟上来,跨过窗户的时候卷帘边沿碰到木槿花环,他扶了一把,没让花环掉下去,但是一片花瓣被碰落,轻轻飘到了地上,谁也不知道。

  柳息风跟在李惊浊身后,问:“这是去哪里?这里有后门吗?那岂不是可以吃霸王餐跑路?”

  李惊浊不知道柳息风脑回路怎么回事,总是跟他不一样:“本来也不收钱。确实没后门可走,但是有——”

  李惊浊顺着一把固定在墙壁上的金属梯向上看,一路看到了满是瓦片的房顶。

  柳息风明白了,好奇道:“你怎么想到这里的?”

  李惊浊抓住梯子两侧,往上爬:“小时候爬过。被发现以后,挨了一顿打。现在看来,那顿打,还是值。”

  等他爬到房顶上,便朝还在梯子上的柳息风的伸出手:“来。”

  两只手在空中交握到一起。

  正在此时,岩哥的一伙人已经上了二楼,一个一个雅间地推开看。

  宗姨靠在楼梯扶手上,说:“曹森岩,你今天查过,没有查到人,不要以为可以轻易走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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