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17)

  其实李惊浊完全可以打开手机,连网,查一查柳息风和这本书,但是他不愿意在柳息风背后查。他想用自己的坦诚,换柳息风的坦诚。他有足够的坦诚,就是不知道柳息风有没有。

  “咚——”

  敲门声传来,和正常敲门声不一样,这声音又绵又厚,一点儿不清脆。

  “咚——”

  又是重复的敲门声。

  李惊浊将书一放,把窗推开一点去看是谁。

  大门外,柳息风正一手端着一只碗,在用胳膊肘敲门。

  李惊浊心中惊喜,连忙去堂屋开门。

  他以为晚上不会有人来,已经给大门后面上了门栓。木门栓有两只,上面一只从左插到右,下面一只从右插到左,两只门栓都又厚又重,打开要费些时间。

  等他拉开门时,柳息风说:“快让我进去,好烫。”

  李惊浊连忙先接过他手中的两碗面,说:“走,去厨房那边,有饭桌。”

  走到厨房旁边的备茶室,放下碗,李惊浊从厨房的筷筒里找出两双筷子,拿滚水烫过,递一双给柳息风。

  两碗面一模一样,碗也是一样的,大汤碗,通体白色,碗边缘一圈花鸟。碗里的面是龙须面,汤汁很满,面上铺着厚厚一层麻辣牛肉,旁边卧一颗溏心蛋,还有六根上海青。

  柳息风说:“怎么没有茶水?”

  李惊浊心里笑一下,嘴上不提他说不要来喝的事,站起来去倒水给他喝。记得他要喝热的,便倒了两杯开水,放在桌上。

  两人开吃,李惊浊吃了一口牛肉,说:“好吃。”

  柳息风自顾自吃,不答话。

  李惊浊又吃一口面,说:“面好爽滑,比周郎那里的粉还要好吃。”

  柳息风看他一眼,说:“油嘴滑舌。面端到你这里,都要坨了。”

  李惊浊腹诽:我这是跟你学的,新式礼貌。

  不过他嘴上却说:“那不如以后在我这里开伙?”

  柳息风说:“你还想让我天天给你做饭?我是回去以后想到,你刚回来没两天,家里一定什么也没有,所以才给你煮碗面吃。”

  这是想着他了,李惊浊嘴角翘起来,又压下去:“我们一起做饭。我家厨房的灶,没法一个人做饭。”

  柳息风问:“为什么?”

  李惊浊说:“你租的房子里是新灶台吧?我家还是旧的,因为祖父母用惯了,没有改。旧灶要一个人在下面烧柴火,扇风,关心火候,一个人在上面炒菜煮饭。硬要一个人也不是不行,不过估计会弄得手忙脚乱。”

  柳息风把筷子一放,就想去看:“啊,早知道我就问问你家的房子能不能租了。陈先生的房子是老屋,但是家具装修都是新的,跟城市里区别不大,已经没有原来的味道了。”他说着,四处打量起李宅,看见房梁上还有不少挂腊肉的绳子,茶杯柜里的茶杯都是白搪瓷的,“李宅有味道。”

  李惊浊说:“这是备茶室,那边就是厨房,等你吃完,我带你去看。你要是想看,还有卧室,里面的床和柜子都是旧式的,还可以去二楼,上面也有几间卧室。”

  柳息风眼睛里放光,拿起筷子,说:“你快点吃,吃完我们去看,都看一遍。”

  李惊浊点点头,连着汤水快速扒了几口面,想说,其实柳息风也可以住在这里,反正有那么多空置的卧室。但是这话一旦说出来,便等于是邀人同居,好像太唐突。

  柳息风先吃完了,看一眼李惊浊的碗,说:“怎么不吃蛋?”

  李惊浊一向不吃溏心蛋,溏心蛋中间没有经过足够的高温,他担心有沙门氏菌。

  “不吃给我。”柳息风的筷子伸过来。

  “吃,留到最后吃。”李惊浊赶快端起碗,连着剩下的一点儿汤面将蛋吃下去。

  全吃个干净了,碗底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红色“囍”字。

  李惊浊看柳息风的碗底,也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囍”字。柳息风也许不知道,在这里,这样带“囍”字的杯、碗、盆都是新婚的时候才会买。

  李惊浊不敢再作多想,他今天已经想得够多,想太多就容易想错,成了自作多情。他简单把两人的碗筷收一收,便喊柳息风去厨房看。

  柳息风蹲在灶前面,问:“这个具体怎么用?”

  李惊浊说:“我记得,就是放一些柴,打火机点着,扇风就可以了。”

  柳息风又问:“那怎么关火?”

  李惊浊被问倒了:“明天我打个电话问一问。”

  柳息风看见一处没见过的玩意儿:“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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