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19)

  柳息风:“……”

  李惊浊第一次在口头上明显占了上风,心中偷喜。

  柳息风却说:“不对。窍是腔的意思,正常人四个,比干有七个。”

  李惊浊说:“窍是孔的意思。十个孔。”

  柳息风说:“窍在这里指心脏分成的区域。你去看《封神演义》。”

  李惊浊说:“你非要狡辩,真要说,现代医学里心脏根本没有窍这个概念。”

  柳息风说:“好,我不辩。你们都有十窍,我做我的比干大人,你们做你们的三倍林黛玉。”

  李惊浊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三倍林黛玉”,柳息风说:“《红楼梦》第三回说黛玉:‘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黛玉才多一窍,你们却多三窍。”说罢,他理一理外衫,“我回去了。”

  李惊浊拿着画卷和装了印章的小荷包,送柳息风到大门口。

  门口有石阶,柳息风走到阶下的平地,李惊浊站在门槛上,怕他明天不再来,便朝他的背影说:“明天要不要同去镇上?”

  柳息风不回头:“做什么?”

  李惊浊想了想,说:“我好久没有画画,想买一套画具,回来画画。”

  在黑夜里,柳息风转过身,几步又走回来,期盼地问:“这次画什么?我想看。”

  李惊浊说:“山水田园。”

  柳息风点点头:“你画的时候,都要喊我来看。”

  李惊浊说:“如果你愿意,我也想画你。”

  他根本就是想专画柳息风,可偏要先拿山水田园做铺垫。

  柳息风惊喜道:“好,你要画什么样子的?我有六种颜色的发带。”

  李惊浊忍不住笑起来,已经开始想象柳息风束着不同发带的样子:“都好。披着头发也好。”

  柳息风说:“那我明天一早来找你,你要等我,我们去镇上吃早点。”

  “好。”李惊浊想起拿回来的花,“你等等。”

  他回屋将各种花草都取了一半,用旧报纸包起来,交给柳息风。

  柳息风抱花的背影拐了个弯,消失在西屋的一角。

  李惊浊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回屋拿起小荷包看,还忍不住闻了闻。小荷包上绣了荷花与荷叶,散着极浅极浅的一点儿幽香。李惊浊打开荷包,去看印章,摸了半天,又忍不住去闻印章的味道。印章没有什么味道,只有印泥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子里。

  收起印章,他再展开画卷,铺在书桌上。

  这是用残茶做旧的纸。残茶,柳息风喝过的茶。

  李惊浊的手指在画卷表面逡巡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他一径走到柳息风租的房子前,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这行为就像有心理问题的stalker,暗搓搓地跟到别人家门口,想看看别人在干什么。

  柳息风正在伏案写作。

  陈宅的格局和李宅差不多,也有一间窗子向西开的东屋。那窗子现在向外开着,窗台上摆着李惊浊刚刚送给柳息风的花,临近窗户就是书桌,桌上立着一盏煤油灯式样的电台灯。

  灯下,柳息风低着头,拿一支钢笔,在方格稿纸上写字。

  李惊浊轻手轻脚地绕到东屋的南墙靠着,再挨着墙,慢慢转过墙角,到西墙,一步,两步,紧贴着墙面,不发出一丝动静。他就这么贴着墙站在柳息风的窗户旁边,听钢笔接触纸面的“唰唰”声,柳息风拿起茶杯时茶杯底与小托盘的摩擦声,放回茶杯时碰撞出轻轻的“叮”的一声……

  “喵~”

  忽然,一只狸花猫从不知什么地方蹿了出来,轻盈地跳到窗台上,对着李惊浊的方向叫个不停。

  柳息风对猫说:“是的。今天有花。”

  还好!

  李惊浊一颗心落回去,还好,柳息风以为猫一直叫是因为窗台上添了新花,而不是外面站了一个偷听人写作的变态。

  猫叫了一阵,又跳上了书桌。

  “哎,墨水还没干!”柳息风低呼。

  猫才不管,踩了一纸的梅花印。

  李惊浊听房内的声音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极力忍住笑声。

  猫在稿纸上走够了,伸出两只爪子,按到柳息风胸前,要抱。

  “我的衣服……”柳息风低头一看,外衫的胸口也多了两只墨蓝色的梅花印。他把猫抱在怀里,一只手去挠猫下巴。猫被撸得舒服,眼睛眯起来,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李惊浊微微探出一点头,去看窗内,想看柳息风抱猫的样子,却只能看到一截被猫弄脏的稿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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