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28)

  李惊浊静默了,良久,才说:“云哥哥,你帮我一个忙。”

  小云老板说:“你讲。”

  李惊浊说:“你帮我送一回牛蛙。”

  小云老板问:“送到哪里去?”

  李惊浊说:“送到我家老屋后面的一栋房子。”

  小云老板问:“那是哪个家里?”

  李惊浊说:“朋友。”

  小云老板懂了。

  李惊浊说:“云哥哥,你不要问。”

  小云老板无奈笑道:“只有你,要我帮忙就算了,还有好多要求。”

  李惊浊脸烧起来,说:“你答不答应?”

  小云老板说:“答应。不答应又要死好多牛蛙。”

  李惊浊低下头,说:“本来菜市场的牛蛙也是要死的,客好多,我是帮摊主的忙。”又说,“谢谢云哥哥。”

  小云老板看着他的发顶,眼神复杂,笑意却温柔:“不要谢,这次谢了又要我去帮别的忙。还有什么要求?通通说齐全。”

  李惊浊说:“我下楼买一箱干冰,牛蛙放到里面不会坏。你一起送去。”

  小云老板点头。

  李惊浊下楼去了,路过小乔粉店,忍不住进去买两斤麻辣牛肉。

  周郎说:“小李医生,你怎么买得比风兄还多?是不是要又要和风兄一起吃?”

  李惊浊不答,不声不响站了一会儿,问:“风兄这几天有没有来吃粉?”

  周郎打包好麻辣牛肉,交给李惊浊:“来了,昨天中午还来了,带一位朋友一起来的。”

  李惊浊想问:什么朋友?哪位朋友?

  可是嘴上却只说:“这样。”

  周郎笑着自己说起来:“是一位出版社朋友,以前也来过。很漂亮。”

  李惊浊重复:“很漂亮?”

  “你在说谁漂亮?”一个娇小的女人从周郎身后走出来。

  周郎听见这个声音,忙说:“小乔最漂亮。”

  李惊浊无心再待下去,告辞回太平文房。

  小云老板看见他光提一个小袋子,就问:“干冰在哪里?”

  李惊浊这才想起没有买干冰,可是真的还要送东西去给柳息风吗?柳息风和他的漂亮朋友在一起,送了东西过去,会不会只是添麻烦?或者更可气的是,只是让柳息风和他的漂亮朋友一起吃个痛快?

  “我在想,要不然,不要送了。”李惊浊说。

  小云老板说:“下楼十来分钟,怎么变这样快?小男孩的心,讲变就变了,眼睛也不眨一下。”

  李惊浊心说:要是我真的是变心不眨眼睛的小男孩,就好了。

  小云老板又问:“到底,送还是不送?”

  李惊浊站在牛蛙小山边想了半天,点一下头,又重新跑下楼买干冰。买回来,把处理好的牛蛙整整码在干冰箱子里,再把麻辣牛肉连箱子一同交给小云老板。然后,他便怀着他那一颗又酸又涩、却好多天都变不了的心,开始了结果未知的等待。

  十二拾约定

  小云老板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李惊浊连忙问:“他收下了?”

  小云老板点头。

  李惊浊双眼冒出一点希望的光,说:“他说什么?”

  小云老板摇头。

  李惊浊不相信:“一句话都没说?”

  小云老板说:“下楼去。”

  李惊浊心冷下来:“他真的一句话都没说?”

  小云老板坐下来,喝了两口冷茶,终于歇下来,有力气好生讲话:“他在楼下。那么重的大男人,非要坐在我自行车后面跟着回来。那可是十二里路啊。”

  他话都没有说完,李惊浊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他只能一个人坐在二楼感叹:小男孩跟风一样,真是追不起。

  两折的楼梯,前一个折,李惊浊跑得飞快,后一个折,他却慢得像每步都要作出一首诗来、轻得像每步都踩在一根一碰就发出巨响的琴弦上。

  就这么无声地走到第三级楼梯时,他看到了柳息风。

  柳息风没有穿罩衫,只穿了一件短袖,长发也披着,正要俯身去看那些用于做颜料的矿物。

  “当心,不要离得太近,你没戴口罩。”李惊浊站在楼梯上,说,“有些矿石有剧毒。”他自己也没想到,开口说第一句话,竟然并不如何艰难。

  柳息风转过身来。他身边的一切,笔墨,宣纸,矿石……霎时间都隐成了朦胧的光斑,只剩他这个人是清晰的。这个清晰的人,使其他东西一概黯然失色。

  李惊浊远远地轻喊他的名字:“柳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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