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62)

  宗姨做事最是雷厉风行:“今天正是好天气,不如我现在就要司机来接你和朋友,雪浓也无事在家,就跟你们一道去茶园,你一路上都跟她好好讲一讲。”

  李惊浊说:“这样……”

  宗姨说:“都是年轻人,你们讲得到一起去。而且雪浓安静,不打搅人的。”

  李惊浊说:“不晓得我朋友答不答应。”他这样讲,却知道柳息风如果听到有个小妹妹同游,必将举双手赞同。

  宗姨听了,说:“也是,惊浊,你朋友就在你那里吧,你问问他。我这里电话不挂,等你去问。”

  李惊浊只能应了,去问柳息风。

  柳息风刚饿醒了,正要下楼寻吃的,听见李惊浊在讲电话,便问:“我答不答应什么?”

  李惊浊捂着电话听筒,不情不愿地说:“我想带你去游宗姨的茶园,那里有茶山和湖。宗姨的女儿也要同去,你答不答应?”

  柳息风说:“当然答应。宗姐姐只有一个女儿吗?如果有两个……哎,你瞪我做什么?”

  李惊浊咬牙:“那真是不好意思,就一个。”

  柳息风说:“可惜,可惜。”

  可惜个鬼!当初还说什么约人家年轻小姐一同游船轻浮,现在真有女孩同游了,柳息风这厮只嫌数量还不够多!李惊浊心里大骂柳息风花头花脑,而嘴上只能告诉宗姨:“朋友答应了。”

  柳息风补充说:“不是答应,是欢迎。”

  挂了电话,李惊浊便开始收拾要带的东西。柳息风什么也不收拾,光站在一边指挥李惊浊,要带笔墨,好画画给他看;要带点心,以免路上饿;还要带他的遮阳伞,不能晒到同游的妹妹。

  李惊浊闷头收拾,一句话不讲。

  等司机来了,李惊浊放了行李,便坐到后排,还没等柳息风进来,就把车门关了。柳息风手上拎一袋荔枝走到车边,前后一瞧,直接坐到副驾驶去,跟司机聊了起来。

  司机四五十岁模样,讲一口方言,柳息风也跟着讲一口方言,二人一路上聊太平镇二十年变迁。聊到半途,司机趁一个红绿灯的时候盯着柳息风瞧,不信以柳息风的年龄能知道那么久远的事。二人聊得尽兴,李惊浊本还坐在后排生气,可不知不觉也被前排的对话吸引,觉得自己这气生得没有意思。

  路经宗姨家,司机停车,李惊浊下车去接雪浓。雪浓留一头男生的短发,穿一条无袖腰间有镂空的白色裙子,一双裸色芭蕾平底鞋,拎一只小包,已经在门前等。她见到李惊浊,点一下头,也不讲话,只跟着李惊浊一起坐到车后排。

  司机发车,李惊浊介绍柳息风和雪浓认识。雪浓从反光镜里看柳息风,点点头,不讲话。柳息风从前面递一串荔枝给雪浓。雪浓说:“剥荔枝,汁水黏手。”

  柳息风再递上一包湿纸巾。雪浓道谢,接过荔枝和纸巾。

  李惊浊说:“我也要吃荔枝。”

  柳息风也递给他一串,他不接,也学着雪浓说:“剥荔枝黏手。”

  雪浓笑起来,抽一张纸巾给他。

  柳息风却将那串递过来的荔枝收回去,剥好,才重新递给李惊浊。荔枝皮去了,只剩一串晶莹的荔枝肉悬在枝头,只需一口咬下,吐核就好,手都不必弄脏,再没有更方便的了。

  这是区别对待了。李惊浊不好意思去看雪浓,反瞪着柳息风,以眼神暗示:做这么明显,你想干什么?

  柳息风斜眼回他:你说呢?车上一股酸味,你又想干什么?

  二十七拾堆烟

  李惊浊在眼神对战中败下阵来,埋头去吃荔枝。

  吃着,李惊浊想起带雪浓同行的目的,便说:“雪浓学文科还是理科?还是现在文理不分科了?”

  雪浓说:“我们这届还分,下届就不分了。我选的理科。”

  李惊浊问了几句,便问到各科难易,又问到成绩。雪浓不讲话。李惊浊自知这样只是讨人厌,但当别人家的孩子,可不就是来讨厌的么?要讲学习,成绩总是绕不过去的话题。

  这时,柳息风却问:“雪浓课余喜欢做什么?”

  雪浓有些防备,以为柳息风也要跟她讲成绩,只说:“也不做什么。”

  柳息风说:“我觉得你喜欢看书。”

  雪浓惊讶,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柳息风不答,而说:“喜欢看小说。”

  雪浓说:“嗯。”

  柳息风笑着说:“你喜欢看谁的小说?说不定我们一样。”

  李惊浊无语,绝不可能一样,他还记得他帮柳息风包书的时候包到过三个不同版本的《金瓶梅》,其中有一本插图版,某几页几乎被翻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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