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67)

  柳息风忽然动了一下,李惊浊的手臂更紧了。不但抱得更紧,他还在以为就要失去怀中人的一瞬间,鼓起所有勇气,哑着嗓子低喊了一声:“……柳哥哥。”喊完他便觉得再没有更丢脸的了,立马将头埋回柳息风脖颈边。

  柳息风说:“再喊句别的来听。”

  李惊浊只觉得脸已经烫得熟了,半晌,才细若蚊蝇地喊:“……息风哥哥。”

  柳息风肩膀耸动,一开始只是憋笑,后来直接笑出声,停都停都不下来。

  李惊浊被笑得羞恼,手臂不自觉一用力,说:“有什么好笑?还不是你让我喊的?”

  柳息风被勒得咳嗽不止,笑不出来了:“咳、咳……李惊浊,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打人的?”

  李惊浊这才卸去手臂力道,说:“道歉。我来道歉。”

  柳息风捂着腹部半天,才侧过头,问李惊浊:“你知道我为什么吹笛么?”

  李惊浊摇摇头,说:“不知道。因为心情不好?怪我。我道歉。”

  柳息风说:“因为上山有一条岔路。”

  李惊浊一呆,嘴角向上扬起来,低声问:“你怕我找不到你?”

  柳息风说:“不然还能是什么?笛子吹了十来遍,嘴唇都要破了,也不见人来。”

  李惊浊心头一甜,有什么像要化开,赶忙说:“下次我快些。”刚说完,又立马补充,“没有下次。”

  柳息风转过身来,说:“没有下次就好。下山。”

  李惊浊看着柳息风,先从眼睛看到鼻子,再从鼻子看到嘴唇,最后就一直盯着柳息风的两瓣嘴唇看,看了半天,手臂还是环在柳息风腰上,就是不松。

  柳息风伸出手,托着李惊浊的后脑,重重吻上去,将李惊浊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才放开来,说:“现在可以下山了?”

  李惊浊喘着气,满眼火热地看着柳息风,点点头。

  两人走到半山腰,李惊浊瞥见柳息风的笛子,说:“我总算是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学吹笛了。”

  柳息风说:“为什么?”

  李惊浊先是不讲话,只走路,快要到山下时,终于忍不住,把那句憋了半天的话讲了出来:“……你肺活量真大。”

  二十九拾同舟

  山脚下,雪浓打着柳息风的伞,正准备上山寻他们,一见两人下来,便说:“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做什么去了,这么久?”

  这本是句随口抱怨,李惊浊却此地无银地板着脸,说:“什么也没做。”

  雪浓眼神古怪,响亮地清了清嗓子:“咳,我知道了,什么也没做。”

  “去吃茶。”李惊浊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向亭子。

  雪浓在后面指指李惊浊的背影,偷偷给柳息风比口型:惊浊哥一定很难追吧。

  柳息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夸张地比口型:超,难,追。

  及至小亭,柳息风给三人的茶杯一一添茶,最后要添到他自己时,雪浓说:“我来吧。你辛苦了。”

  这一语双关,柳息风一副想笑而囿于李惊浊在场又不敢笑的样子,雪浓给柳息风一个“我懂的”的眼神。

  李惊浊看柳息风一眼,柳息风指一下他们带来的东西,说:“我想看你画画。”又对雪浓说,“你见过他画画么?国画。你惊浊哥的工笔和写意都很妙。”

  雪浓说:“我只听我妈讲过,惊浊哥小时候画画得过奖。但是和成绩比起来,这只是我妈所有夸奖中不值一提的小长处。”

  柳息风说:“绝对值得一看。”

  “就在这里画么?”李惊浊眺望四周,找到一个角度,正是湖落群山的景致,远方的茶山上还有一座六角小亭,他觉得不错,便想去包中取画具。

  柳息风突发奇想,说:“哎,等一等,不如去船上画?一边游船一边看你画,多有情趣?”

  李惊浊说:“景会动。”

  柳息风说:“你会默写。”

  李惊浊说:“船会晃。”

  柳息风说:“我划稳一点。”

  李惊浊说:“还要在船上布置桌子,要打水洗笔。”

  柳息风说:“我来搬桌子,洗笔就在船上直接打湖水,方便。”

  李惊浊简直拿他没办法,只能说:“好吧。”

  柳息风说要什么,那是跋山涉水、千金散尽也要弄来的,别说在船上画画,他就是想去月亮上画画,李惊浊也得想办法。茶和点心就算午饭,吃过之后三人便去忙活布置,就为了柳息风一时的奇思妙想。

  离落日时分还有一阵,一切布置妥当。他们选的是一只撑杆船,柳息风站在船头撑船,李惊浊坐在船中的桌边,雪浓坐在桌子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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