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7)

  李惊浊从未做过弊,除了这一次。

  这一次考试是最难的。

  所以除了父母那头他不曾说,其余时候,每逢人问起,他都说养病,每次回答都是一种自我暗示,好像真得了病才是好事。

  “啪”一声,一滴雨落在他鼻尖上,这才回过神来。

  柳息风已经撑开了伞,方才他收着伞时,李惊浊以为那只是把有些花纹的白伞,没想到现在头顶一片粉色与白色晕染着,无数梅花绽开了,雨敲击在上面发出“嗒嗒”的响声,将粉色染得更红。

  “咦?”柳息风也抬头一看,说,“拿错了。夏天是要拿荷花的。”

  话头这一转,再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气氛也缓和下来。

  李惊浊正好不必再说养病的事:“你有几把伞?”

  “四把。”柳息风说,“春桃,夏荷,秋菊,冬梅。”

  李惊浊说:“听着像你的四个小妾。”

  柳息风摇头:“我不能要小妾。”

  李惊浊故意不问“那你要什么”,免得柳息风又说出什么占便宜的话来,而说:“快到镇上了,水泥路好走,可是下这么大雨,再回来的时候恐怕要走得鞋上全是泥。”

  “不怕。”柳息风说,“我有妙计。”

  李惊浊问什么妙计,他却不肯说:“惊浊小弟,这回你倒知道问了,刚才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能要小妾?”

  李惊浊见他如此不依不饶,索性就说:“我怕你说你有断袖之癖,不要小妾,非要我。”

  天!

  李惊浊刚一说完,脸就烫了起来,他不知道柳息风这人有什么古怪,竟然让他说出这种话来!他以前对别人,绝不说一句有拈花惹草嫌疑的话,今天不知怎么了,不但说了,还说得这么顺口!

  他不敢去看柳息风的反应。

  可是等了半天,两人都已经走到镇上的集市了,柳息风也没有任何反应。李惊浊终于忍不住侧头去看柳息风,没想到,后者颊边竟起了一点红晕,低声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我——”李惊浊恼羞成怒,脸烧得比柳息风还红,“那我还能怎么想?”

  柳息风不答,反而拉住一个过路人,问:“男人为什么不能娶四个小妾?”

  被拉住的大爷莫名其妙,心直口快地用方言说:“因为法律不允许啦!层(重)分(婚)罪!如果可以的话,不人人都娶小老婆噜!当然也有人就娶不上老婆了咯。”

  柳息风放过了大爷,说:“谢谢。”

  大爷走了,柳息风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红晕,双目潋滟,朝李惊浊看过来:“你看,一般人都是这么想的。”

  四拾茶室

  李惊浊羞怒得说不出话,柳息风这是在捉弄人。“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能要小妾”和“男人为什么不能娶四个小妾”是一回事吗?当然不是!

  如果李惊浊是个直男,也倒好,直男遇上此事,不过踢对方一脚,再加句“滚你妈的”,事情就算了结。

  可他偏不是。

  可对方偏还脸红。

  柳息风,你脸红什么?

  李惊浊不敢再看那张脸,随手胡乱指了一家门面:“去那里吧。”

  柳息风一看,是一家米粉店:“不是说来吃茶吗?”

  李惊浊说:“先吃粉。”

  柳息风从善如流:“好,那就先吃粉。正好。这家不错,我常来。”

  那门面招牌红底白字,叫“小乔米粉”,店里没有空调只有电扇,店门外支出五六张未上漆的小方桌,每张桌子配四把木长凳,桌椅顶上有塑料大棚,有阳遮阳,有雨遮雨,好供人在街上吃粉。

  老板正拿着大漏勺往锅里下米粉,看见柳息风,就招呼他:“带朋友来啦?随便找个位子,还吃老样子?”又看李惊浊,“朋友吃什么?”

  在太平镇这一片的方言里,谈恋爱不叫谈恋爱,而叫“谈朋友”。普通朋友叫朋友,男女朋友也叫朋友。“朋友”一词用途颇多,很是暧昧。

  李惊浊心中有鬼,也许他不自知,也许他不肯承认,总之他听着“朋友”一词,觉得不自在。

  柳息风坐定在一张小桌边,已经答了:“老样子。”

  李惊浊还望着墙上的菜单不说话,老板又问一遍:“朋友吃什么?圆的还是扁的?”

  “他也吃麻辣牛肉扁粉。”柳息风抬起下巴,指了一下李惊浊,对老板说。

  老板答了声“好嘞”便捞起已经烫熟的米粉,再浇上麻辣牛肉的浇头。很快,两碗冒着热气的麻辣牛肉扁粉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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