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97)

  刁子已经讲不出话来,曹森岩脸上还维持着镇定:“你不敢,你是在赌。我管你手有多快,有多准?你敢动刁子一下,我把姓柳的头直接切下来。”

  “切一颗头没那么快,我切过。”李惊浊用下巴在刁子胸腹比了比,“你头还没切下来,这位就能拿自己的肠子跳绳了。”李惊浊意识到这样的对话没有意义,互相恐吓威胁可以永远对峙下去,就像军备竞赛,现在必须有人来打破僵局,今夜肯定是不会有别人来了,那么,不是曹森岩破局,便是他——

  他要赶在先手破局。

  现在他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一招之内把对方吓倒,要么就从曹森岩来寻的仇本身出发,再走一步看一步,设法找到一条出路。

  第一条路不好走,因为他不可能真的先动刁子,万一对面被激怒,随便动一下柳息风他都可能后悔一辈子。对方也吃准了这一点。

  唯有第二条路可以一试。

  但他信息不全,只能从曹森岩和柳息风的言辞中寻得蛛丝马迹。

  首先,柳息风欠曹森岩一条命,谁的命?不知道。那,怎么欠的?应该是因为写了一本书。写什么样的书能要人一条命?以柳息风本名出版的书只有一本《禁止说话》,但李惊浊怎么看,都觉得那书要不了人命,除非……

  “岩哥。”李惊浊开了口,“我喊你一声岩哥,今天我们把这事了了吧。刚才豹子有句话讲得对,怎么给的,怎么还。”他见其他几人没反对,便笑了笑,继续说,“讲句实话,我前途还不错。本来我找了个漂亮男人挺高兴的,但也没想过要为个男人坐牢,刁子跟我也没有多大仇,就算他那玩意儿真伸我嘴里了,我也犯不着切了他把自己赔进去。我是个讲话算数的人,你也看见了,刚才豹子要还我一膝盖,我讲让他还,就让他还了。岩哥,柳息风欠你的,你让他还,我不插手,如果他拿刀捅了人,那你现在就捅回去,如果他放了火,现在我就给你递打火机,可是如果他只是写了本书,揭发了点事,让你兄弟被警察抓了——”

  “李惊浊!”柳息风低喝一声,几不可见地对李惊浊摇摇头。

  错了。

  想错了。

  如果要让李惊浊想曹森岩和《禁止说话》里的哪个人有关系,那李惊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囚禁女主角的强奸犯教师。曹森岩这样的流氓肯定有不少作奸犯科的兄弟,因为柳息风写了本书揭发了真相,害曹森岩的强奸犯兄弟被抓了枪毙,就是李惊浊想出的最可能的寻仇原因。

  但柳息风告诉他,错了。也是,如果是这样,那柳息风根本不必愧疚。

  可还有什么能要人一条命?

  “揭发了点事?!”曹森岩暴怒,一刀柄打到柳息风脸上,血霎时就从柳息风嘴角流下来,“那叫揭发了点事?我妹妹被禽兽强奸了六年!从她刚上小学开始,上小学,才六岁……那叫一点事?!谁碰到这一点事都活不下去!姓柳的居然、居然把这事写给所有人看……”曹森岩咬得牙都要碎了,最后一声卡在喉咙里,像在毫无力气地质问苍天,“她怎么活得下去?”

  李惊浊猛地看向柳息风,以眼神询问: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过去?

  柳息风看着李惊浊,脸上带着狼狈的青紫和血迹,目光黯淡,纯黑色的虹膜里一片死寂。

  李惊浊转开了视线,看向曹森岩,半晌才开口:“……她叫什么?”

  “你也配问?”曹森岩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你刚才讲怎么给的,怎么还。我妹妹是割腕死的。小医生,你以为只有你晓得人有多少血可以流?!”越讲,他声音越哑,讲到最后一句,他突然抓起柳息风的手臂,往手腕上划去——

  那一瞬间,李惊浊的呼吸都停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柳息风腕中流出来,滴到地面上。

  冷静。

  冷静,李惊浊对自己说,水果刀不够锋利,曹森岩是横着切的,创口不大,还有时间。

  李惊浊抓起刁子的手,在他腕上也开了一刀。刁子痛得大叫,想去捂住自己的手腕,却被李惊浊把手臂反扭到身后。李惊浊说:“抱歉,你岩哥怎么给他的,我怎么还你。一毫米不多,一毫米不少。”

  “你别动刁子!”曹森岩没想到李惊浊一个医生真的敢随便在人身上开口子,这下也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曹森岩恨极柳息风,想折磨他,让他痛苦,却没有下决心要他的命,更没有打算把自己兄弟的命也给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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