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15)

工厂里人际关系简单,苟明当了半辈子工人,没什么心机,指了指平房,“喏,他就在里面那个车间,不过真不凑巧……”

洛昙深下意识转身看了看,眼神微暗。

这车间的工作环境也太糟糕了吧?

苟明继续道:“他今天请了假,到柳淳公墓上坟去了。”

柳淳公墓依山傍水,“风水”不算糟糕,但周边环境实在太差,葬在这儿的都是买不起其他墓地的穷人。

墓碑上印着的遗像还算清晰,是个憔悴消瘦的男人。

男人眼中没有半点光彩,甚至看得出有几分厌世,形容极为普通,可若是细看,却能发现,男人骨相清秀出众,堪称美丽。

单於蜚将借来的铁桶放在墓碑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遗照,然后移开目光,开始插香烛、摆放水果。

不远处有一家人也在扫墓,鞭pào放得噼啪作响,鞭pào放完又挨个上香,或哭或笑,与离世的亲人讲述近来的生活。

单於蜚这边安静得近乎冷漠。

插好了香烛,他并未鞠躬,也未再看男人一眼,便蹲在铁桶前烧纸钱。

原城有一边烧纸钱一边喊亲人名字的习俗,认为这样亲人才能收到纸钱,单於蜚却只字不发,麻木地盯着燃烧的纸钱,直到双眼被熏得睁不开,才抬手挡上一挡。

这个动作像是在擦眼泪,但他眼中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两口袋纸钱看上去多,真烧起来也就十来分钟的事,但香烛却要燃上许久。

待纸钱的明火彻底熄灭,他便将香烛的暗火也灭掉,把作为供品的水果装进口袋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加上借还铁桶,整个扫墓过程不到半个小时。

提着水果向田埂上走去——在那儿能搭上三轮车,他数次想扔掉水果。

但爷爷跟他嘱咐了很多次,要他将水果带回去,“供果是有福报的,是你爸爸施与我们的祝福。”

他低头看了看水果,苦笑。

那个男人留下的只有绝望与困顿,哪有什么福报。

乡下的气温比城里低一些,他在田埂边等了许久,没等到车,被凉风chuī得一颤,肚子也一阵叫唤。

扫墓时间虽短,但在路上花的时间实在是太长,此时已是下午一点来钟,确实该饿了。

水果他是不会吃的,早上忘了带gān粮,周围又没有馆子,想填肚子的话还是得搭上三轮车去镇上。

最“保暖”的工作服夜里洗了,身上只有一件单衣,他紧了紧领口,想这趟回去,一定得买件厚实点儿的秋装了。

又等了一刻钟,太阳被云层遮掩,天完全yīn了下去,一辆三轮车经过,车上已经挤不下人,司机憨厚地笑:“兄弟,我一会儿再来拉你!”

他笑了笑,“谢谢。”

三轮车掀起沙尘,他轻轻眯起双眼。

再一睁眼,却见一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超跑歪歪斜斜地驶了过来。

第11章

车窗降下,洛昙深摘下墨镜扔在一旁,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单於蜚。

单於蜚提着水果的手不经意间紧紧一握,浓密的眼睫幅度极轻地颤了颤。

对视片刻,他无动于衷地移开目光,往公墓的方向看去。

洛昙深手臂搭在车窗上,语气近乎命令,“上车。”

单於蜚又将视线转回来。

两人一站一坐,四目相对时必然是一方俯视一方仰视。但此时洛昙深却没有扬起下巴,而是微偏着脸,抬着眼皮往上瞧。

这样的姿势少了几分不可一世的傲慢,却堪堪多出诱人的柔态与性感。他脸上落着一片恰到好处的yīn影,半遮半掩,描摹出极妙的轮廓。

单於蜚眉心浅浅一皱,嗓音低沉,“谢谢,我自己搭车回去。”

“啧,这儿哪有车让你搭?”洛昙深手指在方向盘上点着,“三轮车吗?然后再转小巴中巴大巴?进城之后再转公jiāo?”

单於蜚平静地“嗯”了一声。

“那得花多长时间才能回去?”洛昙深漂亮的瞳仁里掺上了几分讥讽,“等你这么折腾回去,餐厅早开始营业了。”

“我今天轮休。”单於蜚说,“已经请好假了。”

洛昙深在心里将准假的经理骂了一遍,又道:“那这么说,今天是你的休息日咯?”

单於蜚眼中古井无波。

“那更不应该将时间làng费在奔波上。”洛昙深笑道:“上车吧,帮你节省时间,休息日就该好好休息,不然还算什么休息日。”

“不必了。”单於蜚说。

“你!”洛昙深哪里被人如此拒绝过,火气登时蹿了起来。

他十六岁便开始纵横情场,追人早追出了经验,但开着超跑风尘仆仆追到乡下的公墓里还是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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