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声鼎沸的校园差不多安静下来后，周云起身去拿扫把。旁边的座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也许是跟着放学的人一起走了吧，他想。

周云没在意，反正自己一个人打扫也可以，只不过扫的久一点罢了。

他拎着扫帚路过篮球场时，看到几个男生在那里打球。篮球砸在地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在安静的校园里显得十分突兀。

周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辨别出那个穿蓝色球衣的人，好像是乔小天。

他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提醒他值日了。

打扫的地方是一条长长的，两边种满梧桐树的小路。落下来的叶子铺了满地，有些叶子已经干枯，一脚踩下能发出“嘎吱”一声脆响。

那声音挺有趣的，等周云回过神时，已经有不少片叶子遭受到他的摧残了。

周云微微一哂，刚打算正经地干活，旁边却突然传来“扑哧”一笑。

他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瞧，乔小天提着扫帚就立在不远处，身上的球衣已经被汗湿了。

周云的脸腾的就烧了起来，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乔小天走过来，笑着对他说：“没想到你还挺可爱的。”说着，也蹦跶着踩了几片枯叶，“确实挺好玩的。”

周云低着头不说话，只是脸烧的更厉害了。

乔小天奇道：“怎么了？脸这么红，我不就说了句你可爱吗，那么容易脸红啊。”

周云轻咳一声：“没，没有。你不是在打球吗？”

“没，他们高二的在打球，我就去跟着玩了一会，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来扫地。刚看着你来了，我就跟着来了。”

“哦，那，那扫地吧。”

好在他们只需要把叶子扫的堆到一起就行了，工作量不算太大，没一会儿就扫完了。

乔小天把最后一小堆落叶扫完，直起腰来，对着周云笑。

那时残阳如血，少年的身后是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晚风撩起他前额的碎发。

周云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那一刻，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也许，喜欢上了一个同性。

两人回到教室拿书包，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教室的门已经被锁上了。大概是没有注意到班里有人值日。

乔小天的书包里倒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周云的家门钥匙却在书包里，他妈今天上晚班，这会肯定没人在家。

周云想了一下，决定去找门卫拿备用钥匙，乔小天却拽住了他。

周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乔小天用手指指他们的头顶，周云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只见一扇窗户没有关紧，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周云知道了他的意思，瞪大了眼睛，刚想阻止，乔小天已经迅速翻身越过了那扇窗户。

周云还没来得及震惊，乔小天就带着他们两个的书包又从窗户翻了出来。

直到他的书包被递到面前，周云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连声说“谢谢。”

乔小天大手一挥：“不客气，反正我的书包也在里面。”

两人拿到了书包，就往校门口走去。一路上边走边聊，不过大部分都是乔小天在说，周云偶尔答两句。

聊着聊着，乔小天突然说：“哎，平时看你挺闷的，一直在学习，都不好意思和你说话，刚看你踩树叶，突然感觉你还挺可爱的。”

周云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就是不太好意思和别人说话。”

乔小天笑笑：“那我以后能找你聊天吗？咱两坐一块，不说说话上学多无聊啊。”

“可以……”

“看你朋友好像不是很多，要是你愿意的话，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好吗？”

周云惊讶地看着乔小天。朋友？他能和乔小天做朋友？真的吗？

“可以吗？”乔小天追问道。

“可以，当，当然可以。”

从那天起，乔小天果然经常和周云聊天。有时候说说数学老师反光的秃头，有时候聊聊英语老师今天又换了一套裙子。

慢慢的，两人熟络起来，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多，有时候是乔小天去各省旅游的经历，有时候是周云应乔小天要求讲讲他正在看的书。

渐渐的，周云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乔小天。

那个年代，同性恋还是一件难以启齿的禁忌，周云一边对自己的感情感到慌乱，一边又以朋友的身份，真诚地享受着他年少时的第一次心动。

第3章 第 3 章

1985年2月17日。

离春节只有几天了，周云这前两天跟着妈妈置办了些年货，今天刚得空闲下来，大早上，他妈要去上班，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周云拿起听筒。

“喂？”

“喂，周云？我乔小天。”

“小天？”周云一愣，“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