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迁眼睛都没抬地接过，把布包打开摊在一旁的地上，露出了里面5、6柄大小形制不同的手术刀。

“帮忙。”他对旁边的陆择简单道。

陆择在他身边半跪下来，压住了桑德的两只手腕，凌迁把他的衣服划开。

手电筒的光照下，感染体上半身的皮肤一览无遗，没有明显的外伤伤口，凌迁特别仔细地检查了它的颈侧耳后等地方，什么都没发现，然而心脏处血管的颜色清清楚楚地表明病变已经达到了晚期。

“凌迁——”陆择突然在一旁开口。

凌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桑德右手手腕处有两个不甚明显的齿痕，看起来不太像是其他动物。

凌迁瞳孔缩了缩，不等他开口，一旁的魏钧霆也看到了，沉声道：“他被咬了。”

凌迁斟酌了一秒，手里的手术刀尖落在了桑德心脏上方，他手腕微微下垂，灵巧地划开了那一层惨白的皮肤。

陆择在一旁看得分明——刀尖落下的位置，周围皮肤已经溃烂如同腐絮，丝毫没有任何阻力，死白的肌肉组织外翻，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凌迁什么都没说，刀尖缓缓下移，一直到血管的位置，黑色凝结的血液才颤巍巍地从那道狭小的破口流了出来。

凌迁用刀尖接了一滴黑血，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在头顶雪亮的灯光下，那滴血的颜色看起来格外浓稠，近乎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凌迁看向魏钧霆，摇了摇头，把手术刀收了起来。

“他……还有多长时间？”魏钧霆的声音艰涩。

“撑不过明天。”

魏钧霆垂在身侧的两手握成了拳：“他还有没有……清醒过来的概率？”

凌迁从布包里翻出一管针剂：“我可以再给他注射一支抑制剂，有几率刺激他清醒过来，但是也不亚于一针催命符了。”

魏钧霆沉默半晌，最终点头：“那就麻烦凌教授了。”

乳白浑浊的针剂很快就顺着桑德的脖颈注射了进去，几乎在凌迁针管拔出来的瞬间，桑德就猛烈地挣扎起来，力道之大陆择险些没按住他。

只见他脖子用力往前伸，脸上是极度痛苦的表情，一股细细的黑血顺着他唇边涌了出来。

他上半身快要仰直的时候猛地停住了，整个人保持这样的姿势短暂地顿了片刻，接着原本一片混乱的眼珠里神情渐渐清明起来。

他目光顺着旁边的人依次扫过，最终停在了魏钧霆身上。

魏钧霆也看出了他神情的变化，有些急切地在他身边蹲下：“桑德？桑德？你还认得我吗？”

桑德一只手颤巍巍地抬起，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支离破碎：“你……认得……你是——老大……”

魏钧霆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是不是拿撒出什么事了？”

桑德在听到“拿撒”这两个字的时候目光里浮上了一层明显的恐惧，他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咯咯”的声音，接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抓住了魏钧霆的胳膊：“拿撒……不……他们来了！林赛……林赛让我来找你们……救……”

魏钧霆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抓住桑德握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急声道：“拿撒怎么了？林赛怎么了？是第二联盟国的原住民来偷袭了吗？”

桑德摇了摇头，脸上神情惨淡：“林赛说……不……不是……是我们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偷袭的……都是河谷来的……失败、失败的实验品。前天……晚上，守夜哨的人先发现了不对，但是……太迟了，它们……它们太多了。我……打不过……林赛让我们……退到了城中心的地方守着，集中了全部的老弱妇孺。但是、但是……整座城里的守备力量已经被……消耗了……将近一……一半。林赛同时放了三个信使……出城，我们……都在路上被追袭，另外两个弟兄……已经、已经死了，我拼着一口气到这里，驼兽支撑不住……从废墟摔下去……我以为……我以为我不会活着上来了。没想到最后终于……终于、被你们发现了。”

陆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蹊跷的地方，默不作声间同其他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郑观棋和裘德站在外围，此刻趁着混乱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开了，方鹿衔也不见了踪影。

桑德说完这些话之后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上半身猛地绷直，接着整个人都委顿下去。

凌迁撑住他的后背，抬手在他颈侧探了探：“没气了。”

魏钧霆的脸色很是难看，他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站起身对身旁的几个人道：“通知其他人连夜拔营，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拿撒，桑德的尸体……原地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