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少年(73)

作者:阿苏聿 阅读记录

三个消防员合力也没能抓住老板,直到大火熄灭,他还在废墟间来回穿梭,抱出一沓又一沓漆黑成糊、分辨不清的书纸。

宋敬原赶到时,风中尽是焦糊的气息。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地掐大腿根,希望能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宋山手臂上被烧掉了一小块皮,救护车停在一旁,两个护士苦口婆心劝他上车。宋山根本不理,沉默无言地低头整理那些一片狼藉的私藏。一场火把宋山的半生烧没了。

苏柏延闻讯赶来,先把宋山恶狠狠地往车上一塞,让医生带走,然后如家长一般担起责任,和记者、警方、消防以及围观的庙儿街街坊沟通。

他站在碎石砖瓦上,找到一块凹凸不平的木板。木板上有刻痕,苏柏延看了许久,才辨认出这是宋山最喜欢的那尾琴。琴再也见不到了,两根卷曲的弦还如弹簧一般断在钢筋之下。

他记得蓬山路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颗洒在路中的白色碎石,但此时都已惶惶无处寻。

宋敬原不顾阻拦,钻过隔离带,从地上随手捡了一块碎玻璃。路拾萤眼疾手快地搂住他:“你给我放下!”

宋敬原双眼通红,嘴里说了句:“我草他奶奶的……”就朝着黄毛混混的方向张牙舞爪地要血债血偿。

他力气从来也没这么大过,路拾萤和辛成英两个人都抓不住。

这时有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把他捅死了,解恨了,进去了,你师父怎么办?”

宋敬原停了下来。

白野川一件连帽卫衣、一件休闲裤,面色平静地倚靠在车边。他穿得随意散漫,但眼神有剑光。比起宋敬原拿着玻璃碎片要杀人的威胁,没跑多远就被抓住、并被带来指认现场的那位犯罪嫌疑人,明显觉得这个男人带来的寒意要更可怖一些。

宋敬原哑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野川说:“你不为宋山想,我为他想。”

宋敬原把玻璃片丢下,被路拾萤一脚踢出五米外。

白野川朝苏柏延伸手:“苏老师。”

苏柏延迟疑地回握:“您是……”

白野川自报家门:“白野川。你师叔。”

他三言两语把自己和宋山的关系交代完——他确实是“肚口白”白家的人,和宋山算是师兄弟,之前捐赠一批文物的古董商也正是他本人——然后转过头来指着宋敬原和路拾萤:“两个都是你家的?”

苏柏延点点头。

“我先帮你看着。你是干文物修复的,我师弟的私藏,能救多少看你了。至于蓬山路,我会负责重建。”白野川快刀斩乱麻地和苏柏延交换手机号:“不用管你师父,他自己会来找你。这一地的宝贝都是他的命,他可睡不着。你也不用有什么不放心的,法治社会,我跑不了。”

苏柏延半天才明白白野川这是在指点江山。他心想:这人靠不靠谱啊?

“可是他们俩……”这俩孩子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带。

“哦,”白野川看出他的担忧,“你师父我都带大了,还怕他们俩不成?”

苏柏延没话说了。

宋敬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迫流浪,又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叔白野川带回了家。

连带着被拎走的还有路拾萤——因为喻寰对江都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也没有任何要回来的意思。

一开始,暂居他人屋檐下,宋敬原百般不适,蓬山路和宋山的事情又如有千斤重压在他心头,便成天黑着脸独来独往。白野川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三天,三天后,意简言赅地抛下一句话:“哭坟就能把祖宗哭回来吗?那我天天上北山哭我妈去。”

忠言逆耳,宋敬原想了一晚上,第二天终于管白野川喊了第一声“师叔”。

白野川是干古董行的,具体细节不明,总之是阔气的大老板。家住独栋别墅,有厨师、有司机、有清洁阿姨。

住在白家,唯一美中不足之处,郊区离二中太远。

白野川早上去上班,顺带送两个拖油瓶到学校,下午在学校自习到六点,白野川又开着车把人接回来。

苏柏延请同事朋友一起在火灾现场拾捡了所有疑似残片的物件带回单位,一件件慢慢拼接,看有没有复原的可能性。宋山在医院打了两天吊瓶,一出院,直奔江都博物馆。不知两人有没有聊些别的话题,总之宋山白天以特聘人员的身份进入江博工作,晚上就在苏柏延家住下。

关于火灾的事情,宋山不曾和宋敬原多言。似是察觉到了徒弟的不对劲,宋山刻意回避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宋敬原常常想:他的眼睛还好吗?病情……有没有加重?

而白野川这边却从未停止过对纵火案的调查。他顺藤摸瓜揪出真正的买凶者后,自己拿着车钥匙出门了。第二天吴父就被逮捕,据说逮捕时,小指头少了一根,但他死也不说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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