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少年(77)

作者:阿苏聿 阅读记录

宋敬原沉默片刻,差点脱口而出问宋山眼疾的事情。可他咬紧舌尖忍住了,挪到宋山身边,像小羊依赖母羊一般靠在他身上,问:“师父的藏品……怎么样?”

宋山说:“到底损毁了一些。但是能救一些是一些。”他顿了顿,“我听说,白野川把你们接过去了?”

宋敬原摸摸鼻头:“师叔说是帮师哥看孩子。”

一口一个师叔、师哥,宋山一时被呛住了。

宋敬原抢先开口:“师父,他和我说了关于……师爷的事情。”

宋山只是嗯了一声,也不问白野川到底胡说了些什么。

宋敬原只好又问:“你还……怨师哥吗?”

宋山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我要是怨他,还会待在这里吗?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在成长,总有一天要长成一个全然释怀的小老头……不如就从和你师哥和解开始。”

宋山不在的日子,宋敬原吃不惯白家的饭,和路拾萤一起学会了自己下厨。

于是这一日,他也自告奋勇买了菜,给苏柏延这间一百年也不开一次火的厨房做了大扫除,然后端了三盘小菜出来。

他出门以前一步三回头地嘱咐宋山:不许熬夜!不许点灯拔蜡!不许挑食不吃胡萝卜!

他状似轻快地像一只小鹤离开苏柏延家,走到楼下,才发觉天气已逐渐转冷。

人生如秋寒。

路拾萤很快做好了那枚鸟虫文印章,趁宋敬原不在放到他桌上。

宋敬原收下了,没说什么。

他一连洗了一个星期的碗,终于攒够了白野川说的“三十个”,又急不可耐地冲到白野川身边等他讲之后的事情。

结果白野川任他死缠烂打也不肯说,宋敬原怒不可遏:你这人怎么不守信用?没想白野川说:咱们师门上下哪个是讲信用的?!

宋敬原一时被他噎住了,白野川只好笑眯眯地哄这个小师侄: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宋敬原说:“我就想知道,他的眼疾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白野川霍然起身:“什么眼疾?”

宋敬原一怔:“您不知道吗?”

白野川眼神都冷下来:“我从来不知道。他居然一直瞒着我。”

宋敬原说:“医生说是外伤导致的视神经损伤,难道师父他出过车祸或是坠过楼吗?”

白野川忽地一怔,像是想起什么。

宋敬原正要追问:您想起什么没有?医生说这是不可逆的,他也不注意保护,您多劝劝……可他还没出声,白野川拎起搭在电脑椅上的外套就要下楼。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渐冷,宋敬原不知所措地跟上他。结果白野川刚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一拉开门,对上一只要敲门的手。

“师叔?”苏柏延愣住了:“您要出去吗?”

白野川神色和缓三分:“对。你师父在家?”

苏柏延说:“在,我特意把他支开的。”

白野川一怔,疑惑地看向苏柏延。

苏柏延从随身的背包中取出一轴包装完好的书画:“这副赵孟頫的马图,是师父的私藏。按说这些藏品,都是从师爷那儿传下来的,师爷的东西,不会有假,可这副赵子昂,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

“它就是赝品。”

34 师徒

◎岁月无声飞驰而过,只留下一声叹息。◎

对于一副书画作品真伪的判断,主要的几大方式各不相同。其中之一、最简单的,正是通过对于纸张年代的分析。

很好理解:各朝各代造纸技术不同,纸张的微观结构也各有不同。唐画不可能用宋纸,但清画有可能使用明纸——历代文人都有收集古纸的“恶习”——因此不管画作再逼真、再精美,只要用纸年代不对,就不可能是真品。

苏柏延手中这副赵孟頫的马图,应当属于元代作品,画工极其精美,一些用笔用墨的习惯、审美也和赵孟頫一贯风格相符,所以苏柏延一开始也并未怀疑。

可是由于遭到烈火侵蚀,修补时,一点纸皮落了下来。这一落,苏柏延忽然发现,这张元画竟是用清时才有的厚宣处处缝补过的!而且部分墨迹浮而不沉,用刀轻轻一刮,能刮去颜色,正是揭裱再填补的“赝品”的特征。

其它几人还在议论纷纷,说张老师爷火眼金睛,怎么会马前失蹄收下一副赝品?只有白野川平静道:“我知道这幅画,我师父和我提过。这是他去世前,友人拜访,带的礼物。我记得他当时收到,开心了好些天。”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沉甸甸的。

可白野川面无遗憾之色,只说:“赝品又如何?老爷子喜欢过、高兴过,值得了,我不介意。关于这画还有些故事,我来不及说……现在先去找你师父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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