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温抬起手，勉强地开了一个还算是缓和气氛的玩笑。温热的液体与冷得彻骨的手指相碰，竟然有种着火的错觉。

宋明栖总算是停下来了，一边说着“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一边犹豫要不要抱他。可是晏温现在的伤太多了，光是能看见的就已经是触目惊心了。

另一边，晏穹宇也在逐渐恢复理智，宋明栖飞快地在他嘴角边落下一个吻，小声说道：“你相信我吗？”

晏温点点头。

下一秒，宋明栖就被强行拉走。晏穹宇的力气变得很大，令人恐惧的那种，他把晏温按在电椅上，无论宋明栖如何叫喊也无济于事。他在享受，眼睛里只剩下了这个从出生开始就给他制造了各种麻烦的男孩。

晏穹宇把对温梦泽的那一套称为“治疗”，把对待晏温的这一套称为“脱敏治疗”。晏温很抗拒坐在这里，曾经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他看过无数次，倒下、起来，逃走、再被抓回来，乐此不疲。

或许温梦泽也曾经憎恨过他的懦弱，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妥协变成这样的人。晏温也不知道，只是逐渐麻木、习惯，不再被束缚，变得和怪物一样。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温梦泽曾经看到的是希望。

就像现在一样，宋明栖站在他的对面，一声不吭，晏温坐在这里，明明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却还是存着一点希望。

他开始放松下来，一直紧绷在一起的肌肉像是得到了信号，开始变得肿胀、酸痛，同时又因为长时间泡在冷水中止不住颤抖。晏温现在才明白自己名字的意义，原来温梦泽将自己一生中唯一可以向阳的机会几乎毫无保留地全部交给了他，就在刚刚，他又一次差点失去了这个机会。

晏穹宇在调试机器，他将自己的心血全都用来打造飞雁科技这个品牌，唯独忘记了这台已经老得发旧的仪器。也就是说留给晏温的时间不长不短，他强忍着痛苦，光是花费在移动身体上的时间就足够一场暴雨收尾。

是要结束了，所有的这一切，不公的、残忍的、不堪的，全都必须在下一个太阳升起之前结束。

电椅的扶手之下似乎有一个什么突兀的凸起，这个地方十分隐蔽，贴合扶手下缘的位置，只要配合着抓住扶手起身的动作，自然就能够找到。在此之前晏温从来没注意到过，想来也情有可原，他向来都把注意力过度集中在晏穹宇的身上，反而忽略了某些细微之处。

显然晏穹宇不知道这个秘密，温梦泽也从未实施过。甚至在更深一点的地方，晏温摸到了一些不平整的凹陷，是有人用指甲磨出来的，一次又一次，是一个朝向窗口的箭头。

可见的余光里，晏温看见了院中那棵坍塌的樱桃树，暴雨之后，乱长的枝桠合抱成手臂的模样，温柔拥抱住自己。

晏温闭上眼睛，向死而生一般按下了那个按钮。

如日光般刺眼的光亮在眼前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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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的尽头，乌云压阵，谢铭重回临江南路派出所，接到热心群众举报，临江街道某个公寓中发生一起未成年暴力事件，主犯是三进宫的老熟人裴宣，被打的学生叫贺凡景，脑袋被酒瓶子开了一下，好在是擦伤，已经送去急诊包扎。老局长干脆一个电话打到少管所，钦点自己的女弟子回来重整威风，谢铭是带着“军令状”来的，不完成任务没脸回去。

光是看着裴宣就足够倒胃口了，谢铭还在派出所的时候就没少跟他和他手下的人打交道，如今不是冤家不聚头。

谢铭难掩脸上的恶心感，拿起桌上的硬板架子，给了他后背一下。

“草！！要死啊！！”

裴宣双手被反扣在椅子上，亮晃晃的银铐子让他无法动弹，只能过过嘴瘾。谢铭见好就收，毕竟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多少双眼睛看着她还打算从“谢教官”的身上学到点什么。

“姓名。”

“裴宣。”

“年龄。”

“二十二。”

“职业。”

“待业。”

“待什么业，无业混混就混混，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裴宣呸了一声，“少他妈管我！小心我找人弄死你！”

“我等你，我倒要看看你哪个朋友胆子这么大敢对公职人员动手。”谢铭没忍住又抽了他一下，“我告诉你裴宣，要不是今天发现及时，现在你人就在法庭上等死刑！说！为什么打人！”

“我看他不爽！”

“贺凡景跟你不认识，你们到底什么仇？”

“他出卖我！！”

“详细说说他怎么卖了你的。”谢铭抬起手，在“案情描述”上圈下一笔。

但是裴宣依旧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愿多说一句话。谢铭料到他会如此，于是叫了行动队的人，将裴宣这一周以来的行动路线一一大声朗读一遍。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酒吧、医院、台球馆、KTV，这些都是他日常会去的地方，算不上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