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8)
江愉:“……”
“你怎么还不回去?”这是年年第三次催沈笑回去了。她已经开始做第三张试卷了。
沈笑皱了眉,伸手把卷子给收了,“别做了,本来脑子就不好,再做别傻了。”
年年:“……”她鼓着腮帮,抗议似的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还不回去?”
沈笑塞了个金桔在年年嘴里,想堵着这个小话痨,小话痨哪肯,两三下的就把金桔给吃了。
年年吐了籽,说:“跟老愉闹矛盾了?”
这小妮子,沈笑笑着又给了她一个金桔,说:“没有。”
年年哼哼着,也不揭穿他,只说:“我要睡觉了,二哥你赶紧回吧。”
“还学会赶我走了?”沈笑说,“我看着你睡。”
“你看着我睡不着!”年年不乐意了。
沈笑磨不过年年,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少玩点手机,有事打电话。”沈笑帮她捻好被子。
年年点着头,“知道知道。”
江愉在厨房里守着汤,桌上都是沈笑爱吃的菜。
沈笑看着江愉的身影,心脏像被人狠狠揪着一样难受。
有些事,即使不说,大家都心知肚明,而有些事,即使彼此心里都明白,也必须说一说。
沈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江愉。
江愉看着环住自己的臂膀,问:“年年……怎么样了?”
“没事。”江愉埋在江愉的颈脖,贪念地嗅着他身上自己熟悉的味道,轻唤着,“江愉。”
江愉知道他有话要说,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也许还有三年,也许只剩两年了,也许一年也没有了。”江愉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臂收了力。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沈笑紧抱着江愉,“我不想浪费,也不敢浪费,我不想再花一年的时间去复读去高考。我已经尽力了,即使不尽完美也没有遗憾。我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行吗?”
伤悲哽在喉间,江愉伸手摸了摸江愉的头,说,“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又是无言,又是沉默,一顿饭吃完,两人竟一句话未说。
江愉开口表态,沈笑亦不敢轻易开口。
沈笑心里难受,吃了饭草草地洗了个澡,就睡觉去了。
等江愉洗完碗,冲完澡,沈笑似乎已经睡着了。
江愉轻轻地抱着沈笑,生怕惊醒了他。
即使很轻微,江愉还是感觉到怀里的人醒了。
黑夜里,苦涩的声音浅得几乎听不见,“沈笑,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残忍?现在告诉我,是想让我放你走吗?死心吧,沈笑,别妄想了。我这个人自私,就算是你生了病,我也是不会放你走的。”
江愉的鼻音很重,他压抑着吸了吸鼻子,稳了声音,“有什么事我陪你一起扛,就算是深渊,我也陪着你一起下。”
路太漫长,我陪你走,夜太寒冷,我就是温热。
江愉的成绩优秀到足以让他任意挑选大学,于是他报了外科医学。
直到学了医,他才知道,原来白血病也会导致白发。
原来沈笑染白头发不是因为好看,而是为了掩盖他生病了的事实。
他以前活得散漫肆意,以后他要为沈笑、为他们的未来去努力拼搏。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荒唐,就是这么的无情,七年前他救不了沈笑,七年后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生命在他手里逝去!
他到底有什么用?他学医到底有什么用?!
听说医者不能自医,原来真的是这样。
他救不了爱人,也救不了他自己了。
7
江愉辞了职。他单方面的递了辞职信,不过上面没批。
自然死亡,医生无责,更何况家属知道这位江医生真的尽力了。
他帮他们找骨髓,帮他们忙前忙后,甚至还帮他们化疗费手术费。他真的尽力了,他们没有资格去怪罪他,去责备任何人,任何一名医生。
江愉离开那天,刚好遇到小姑娘的父母在医院签遗体捐献书。
他又想沈笑了。
沈笑也曾想过捐献遗体的,但江愉不同意,坚决的不同意。
“既然这样可以救更多的人,为什么不这样做?”沈笑望着窗外快要发芽的新枝,眼底泛出些许暖意,而嘴里说出来的话还带着冬日的冷,“人不能太自私。”
“我就是自私。”江愉面无表情,还是那句,“我不同意。”
春天了。
沈笑没看他,“你是学医的,你知道这样能够救更多的人。”
“知道又怎样?能救别人又能怎样?”江愉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可以用冷漠无情来形容了。
他不在乎别人是生是死,他只在乎沈笑。
沈笑执意要捐,江愉终于发火了,“你救别人,可是中国十四亿人口谁来救救我的沈笑,谁能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