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潮(20)

作者:阿苏聿 阅读记录

刚才那个吻给这样的接触增添了不一样的味道。

周鸣鞘很安分,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小木凳那么矮,他把后背和脖子都暴露给穆阳。如果穆阳是狼,就会咬他一口。将他咬得鲜血直流。但穆阳不是狼心狗肺。他刚刚吻过这个人,暂时还舍不得他疼。所以穆阳垂着眼睛在他的头发上打着泡沫。

他在隐约的白色的泡沫中看见周鸣鞘的眼睛。

眼睛里有促狭的笑意。他看见了放在高处的一只储钱罐,小猪的形状,甚至还有卷曲的尾巴,他问穆阳:“你的?”

穆阳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你在存钱?”

“还差一点。”

“存钱,要去做什么?”

穆阳咬着毛巾,抬起他漂亮的眼睛朝那只小猪施舍般看去一眼:“不知道。去玩。去哪里都好,往北边走。”

周鸣鞘看他:“你去过最北的地方,是哪里?”

穆阳告诉他不知道,总之没离开过岭南。

南方的瘴气将他缠住了。

雾气蒸腾中,他们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花洒“次啦啦”地叫着,洒在脸上、手上。

周鸣鞘说:“你应该知道,我是从北方来的。”

穆阳唔了一声。

周鸣鞘说:“没什么想问的吗?”

“问你没有用。我要自己去。”

周鸣鞘笑了:“也对。为什么想去北方?”

穆阳思索许久:“想看雪。”

“没见过?”

当然没有。

周鸣鞘便给他讲雪。他说他出生的地方几乎天天都在下雪。那是群山峻岭之中,那是树林的世界。到了冬天,雪总是那么的大,劈头盖脸地落下来,落在睫毛上、鼻尖上、唇峰上,肩膀和手上。你会像被风雪席卷的一片纸,被四面八方的雨雪推动着走,在那样的天地中,你虽然寸步难行,但你是自由的马,你痛快如大风。

周鸣鞘说:“你知道雪纷纷扬扬落下来,是什么感觉吗——”

穆阳想摇头。他难得听入迷,他很少会为什么东西心神恍惚。但今日,他安静地站在一旁听,太过出神,以至于没注意周鸣鞘朝他靠近。

于是他还来不及回话,周鸣鞘不怀好意地抢过他手里的花洒,冲着穆阳的脑袋扬过去。

“哗啦”一声,花洒的水珠拍在穆阳身上,将他从头到尾浇得湿透。那些水珠顺着他的鼻梁、下颌,顺着他的锁骨向他的胸膛去。他白色的短袖——似乎是初见周鸣鞘那一日,他们在小巷子里打架时穿的那一件——被紧紧地裹在身上,透露出肉色,勾勒出那些令人心魂荡漾的或棱角分明或柔软诱人的线条。

“——就是这样的感觉。”

周鸣鞘在穆阳鼻尖咬了一口,然后这么说。

穆阳垂着眼,沉默了三秒。

之后他跳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追逐周鸣鞘。他被捉弄了,他心里憋着一股气,但这样的气是两个灵魂之间挑逗般甜蜜的气,他就算逮到了罪魁祸首,就算他把周鸣鞘压在身下,他也不会和他动真格。

他也许会咬他一口,以牙还牙,血见血作为报复。

他这般想着,和周鸣鞘在屋子里打闹。没人把花洒关上,地上还淌着水。水花飞溅,发出动听的声响。他们赤脚在水里跳着,透过水珠映照出那些光与影,那些斑驳的色彩。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平南镇上,回到了那些蚝壳屋下的日子……

他终于逮到周鸣鞘。

他有些怀疑周鸣鞘是否是故意叫他逮到的。

他钳着他的手,将他堵在墙角。他拎着周鸣鞘的衣领——这是方才周鸣鞘披在身上的穆阳的衬衫。他简直是胡来,他自己的衣服就搭在一旁,却非要穿穆阳的。于是穆阳盯着他的眼睛,质问时声音里却带笑:“你找死么。”

周鸣鞘也笑着看他:“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穆阳抓着他的衣领,周鸣鞘就抓住他的手。他去凑近穆阳的脸:“你舍得叫我死么——”

话音未落又要去咬穆阳的嘴唇。穆阳立即皱眉躲开,然而这一瞬间的仰身,就被周鸣鞘抓住破绽。他反客为主,将穆阳的胳膊一扭——擒拿,当然没有用全力。他将穆阳抓到怀里,然后连人带着扑到沙发上。这回轮到他把穆阳压在身下,他可没那么好心,他恨不得趴在对方身上。

穆阳侧过脸,躲开他的亲吻。

他们喘息着,然而不说话。他们的交流是沉默的,他们只要眼神四目相对,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个人,在此之前甚至不相信会遇到一个懂自己的人。他会清楚地了解你想什么,要什么,什么时候会哭,什么时候会笑……

命运叫他们在炎热的岭南街头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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