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张他和卓牧抱在一起庆祝进球的照片........

往前翻，是几张他趁卓牧睡着的时候偷偷拍的，有卓牧给小白和小白的崽子们喂东西时靠在树上睡的，有卓牧在去理工大比赛时靠他肩膀上的，还有卓牧半夜曲着身子婴儿一样睡着的......

月光透过窗子落进来，张觉予隔空抚在照片上是，顺着安详睡着的人的眉目，手指虚虚滑过，他细细地看着，看着，像那天一样。

再往前，是他和卓牧和解之后拍的，记得那天第一次见卓牧喝醉.......

再往前，是近两年时间的空白，他和卓牧吵架了......

再往前，是他和卓牧的中学时光，照片背景是拥挤的、背着书包的满脸稚嫩学生，和学生后面的大树和教学楼，以及大树和教学楼后面的灿烂阳光。

其中有一张，卓牧额头上绑着张觉予给他系上的荧光发带，上身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下身穿着球队的队服短裤，脚边是一颗已经脏了的足球，足球后面是那时校球队的队员，但都被虚化了，照片上只有卓牧半转身低头看着镜头笑。

这是张觉予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那时，他跟自己的真实内心坦诚了，却也同时不再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了。

没办法，爱上一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朋友，怎能不怕呢？于是他开始心生顾忌。

初中的时候，校队的教练还是个精分男，比赛开始前拍着队员的肩膀说放松，输赢尽力就好。然后他们就输了，精分教练跳起八尺高，怒了：“赢一个很难么！”

张觉予翻了翻眼皮，挨完骂，转头便拉着卓牧跑出去玩了，并且一不小心玩到晚上了。

那时的星星也可爱，在天空中忽隐忽现，风从树梢吹过，两个男孩来到公园荷花池边的草坡上，张觉予叼着根草躺在草地上，学电视里的人，问卓牧以后想做什么。

卓牧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张觉予旁边，望着河塘上的星空，想了很久，说：“不知道。”

“我会留在这里。”张觉予说道。

知了爱闹腾，不停不歇地歌唱。

张觉予转头看着卓牧：“你会留在这边的城市吗？”

卓牧低头，不知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张觉予嘴角叼着的草根落了下来，目光夹在星光中，视线落在卓牧额头、鼻梁、面颊、下巴......

许久，他转回去，和星光对视，说：“等你想好了，记得告诉我。”

卓牧后来也没有给过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高考结束后，张觉予一个人在球场边坐了一天，之后便离开了他说过会留下来的城市。

所以，当他第一天在大学里看到军训的卓牧时，与其说意外，不如说难以置信。他像被柔软的枕头砸中，心都凹陷了一片。

那天，阳光晒得人发疼，张觉予踩着舍友的自行车买奶茶回来，远远便望见军训队列里站得笔直的卓牧的时候，他晃了神，奶茶撒了一地，他便推着自行车回宿舍了。

那天，张觉予禁不住想：是不是其实卓牧一直记得他说过的话，是不是有那么一种可能，卓牧是来找他的？

更有甚者，其实，卓牧至少也有一点点是喜欢他？

完全有可能啊，他想，卓牧对待感情的反应跟别人都不一样，或许卓牧早就喜欢自己了，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想到这儿时，张觉予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铁小春他们说他嚣张，他自己并不觉得。踢球的时候，只要掌握足够优秀的技巧，不管怎样，都不是一件难事。

生活跟踢球差不多，都是把目标踹进球门，他从来没退缩过。

直到发现自己喜欢卓牧。

他拍拍自己心口，美好的东西都脆弱，他必须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对待。

倒不是怀疑卓牧昨晚说的话，只是，卓牧对待感情本来就比较迟钝，张觉予不知道卓牧说的“喜欢他”，和自己理解的，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哎。”张觉予按灭手机，继续望着天花板发呆，翻八十个身依旧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我和我的儿子们”群上。

铁小春永远是冲在吃瓜第一线的第一人：“挖草！恭喜予哥单恋结束！”

高丹用了铁小春的同款震惊表情包：“不得不说予哥牛皮。”

陆青楠愤愤然：“整了这么久才追到手，张傻你这效率不太行啊。”

方杰总结精辟：“热烈庆祝卓牧小朋友羊入虎口！”

其他人也纷纷发来祝贺，只有田云树始终从大局出发，恪尽职守：“球队队员之间谈恋爱不利于球队发展。”

陈洋酸溜溜地附和：“小胖说得对。”

张觉予看着群里的信息，咧嘴一笑，回复了三个字：“单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