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17)

昨天替人代班,休假时间挪到了今天。粟息坐在桌前吃自己下的鸡蛋面。楼下隐隐传来骂声,粟息端着缺口的瓷碗,走到卧室窗边垂头看一眼。

推车被一辆豪车堵在院落里出不去,卖菜的小贩骂骂咧咧地去敲驾驶座的车窗。却在收到从车窗里递出来的几张红色纸币时,骂声偃旗息鼓。

粟息目光落在那辆外观熟悉的黑色越野车上,夹面条的动作微微一顿。

昨天晚上,那辆车也停在那个位置。

粟息放下手中的碗,转身去床边枕头下摸出钟情的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他的眼底泛起些微苦涩,将钟情的手机放了回去,却也没有叫醒对方。

他不是多事的人。当年答应过沈清漪对杨集保守秘密,他到最后也没有告诉杨集。如今聂靖泽来找钟情,宁愿坐在楼下车里干等,也不愿意打电话将人叫醒。他若是多事去将钟情叫醒,大概最终好人做不成,反倒是会换来对方的横眉冷对。

粟息端着碗坐回桌前,想起来和聂靖泽谈恋爱时,从来都只有他等聂靖泽的时候。他咬着面条模糊地想,这个,大概就叫做风水轮流转了。只是转来转去,聂靖泽等的人,从来都落不到他头上。

吃完早餐洗好碗,他换鞋下楼去菜市场买菜。

越野车还停在单元楼前,聂靖泽穿着新换的休闲套装,拧眉立在车边抽烟。

粟息垂着眼眸朝院外走。

一双皮鞋踩在他的影子上。

粟息顿住脚步,抬起眼来望皮鞋的主人,“先生。”

聂靖泽神色发冷,语气不近人情:“你不知道我名字?”

粟息微微一顿,熟悉的三个字在舌尖绕过数遍,又被他轻轻咽回,“聂先生,你有事吗?”

聂靖泽面上冷意更甚,眸色沉沉地盯着粟息看。良久以后,他抬手重重掐下唇边的烟,神色微讽道:“你叫什么来着?”

第十六章

粟息眼睫毛微微一颤,顺着他的话答:“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知不知道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他了解聂靖泽,对方骨子里是很能记仇的人。

譬如他在和聂靖泽谈恋爱以后,逐渐了解到对方和亲生父亲的关系并不好。幼年时父亲对孩子的不负责任,一直让聂靖泽耿耿于怀。以至于成年以后他和父亲的关系仍旧无法冰雪消融。

又譬如当年强制恋爱的屈辱,皆被对方掺杂在情欲中,带着贯穿他的力道发泄在床上。

只是两年后的他能看出两年前聂靖泽眼中怒气里翻涌的屈辱,两年前的他却看不出来。

聂靖泽这样问,不过就是对他做出的反击。

然而对方看上去却并不满意他的回答,只愈发冷冰冰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粟息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聂靖泽皱起眉来,眉间是毫不掩饰的疏离,“我和你当然没有什么事。”他低头看一眼手机,“你帮我把钟情叫下来,我要接他出去吃饭。”

粟息微微一怔,“你可以打他电话。”

“我没有他的电话。”聂靖泽看他一眼,眼眸锐利,“怎么?你不愿意?”

粟息没有说话。

聂靖泽转身拉开车门,弯腰从座位上捞起黑色的皮夹,从几面抽出几张红色纸币,如同先前粟息在楼上看见他打发卖菜小贩那般,将指尖的纸币递到他眼前,“作为交换,这是报酬。”

粟息猜想,对方看他的目光,大概就同看那卖菜小贩的目光那般如出一辙。

两年前的他大抵会抬手送上一拳,然而短短的两年以来,比眼下这样屈辱程度更甚的事情,他无时无刻不在遭遇。他就是在过去那些看人脸色卑微度日的年月里,才渐渐读懂了从前聂靖泽在他那里所受的屈辱。养尊处优的少爷脾性被岁月的棱角磨平,大概就连粟息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的他,面对逆来顺受的生活时底线到底在哪里。

他神色平静地接过那几张纸钞,放入上衣口袋里。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我可以帮你打给他。”

粟息说完,从通讯录里找出钟情的号码,将手机递给聂靖泽。

聂靖泽面色淡漠地接过来,垂眸扫一眼掌心中的旧手机,只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大三那年粟息买的品牌最新款。三年下来,当年的最新款早已被淘汰,手机看起来老旧而厚重,背面甚至已经开始掉漆。

指腹在屏幕上按过几下,聂靖泽将手机覆上耳侧。数秒以后,男人放下手来,嗓音淡淡地开口:“没有打通。”

对方说完,又在手机按过几下,再度播出一通电话。

这一次,电话被接通了。

钟情迷迷糊糊的声音传出来:“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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