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62)

连编剧都心知肚明这样的爱情无法圆满,只怪他太天真。

影片演到多年以后在在烈日当头的中心广场上,已经沦为跑业务的底层小销售的富家公子,又因手中业务泡汤而坐在喷泉池边的阴凉处沮丧。身后的喷泉池中却陡然有水柱冲天,大片的水珠在空中阳光下折射处七彩的光芒,最后系数浇落在富家公子的头顶。

富家公子惊慌失措地起身起头跑开,却被路过的行人迎面撞倒在地上。他一边道歉一边浑身湿淋淋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时却看见当年求而不得的穷学生西装革履身姿挺拔地站在他面前,朝他投来嫌弃憎厌的目光。

粟息仓皇收回目光。

他不怕看见那富家公子变得有多贫穷,也不怕那富家公子与穷学生重逢时有多狼狈。他只怕西装笔挺的穷学生看向那富家公子时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电影中扮演穷学生的男演员的脸,似乎毫无违和地与聂靖泽的脸重合在了一起。穷学生居高临下望向富家公子的眼神,一如聂靖泽曾经数次望向他时的目光。

粟息蓦地站起身来,转身要朝座位外走。

一只手伸出来扣住他,指尖力道渐渐收紧。

粟息回过头来,在黑暗中倏然对上聂靖泽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

他微微一怔。

借着头顶投下的微弱的放映光芒,他看见,聂靖泽眼眸中轻轻翻涌浮现的东西,似乎与电影中面容英俊的穷学生并不一样。

第四十七章

许久以后,他率先轻声开口:“我去一下洗手间。”

聂靖泽在黑暗中放开他的手,收回两条舒展的长腿给他让路,“洗手间不在你那个方向。”

粟息反应过来,从聂靖泽身前穿过,朝黑暗中发光的指示灯走去。洗手间内安静而宽敞,他上完厕所到洗手台前弯腰洗手时,余光瞥见台前放着一块手表和两枚袖扣。像是被哪位来看电影的客人遗落下的东西。

手表与袖扣看上去价值不菲,他关上池前的水龙头,想要出门去告知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听见身后的隔间中传来轻微的门板碰撞声。那声音断断续续,不难听出当中甚至还夹裹着若有若无的低低喘声。

粟息动作一顿,心中了然地望向洗手台上的手表与袖扣,悄无声息地从洗手间内退了出去。脑中却不由自主地由刚才所见的手表联想至聂靖泽手腕上的那块手表。

熟悉感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退,反倒更甚一分。

他沿着来时的路心不在焉地往回走。

聂靖泽仍曲起双腿膝盖给他让路,粟息从对方身前缓步越过,却由于视线内过黑而一脚踢在对方脚侧,惯性驱使朝前趔趄了一步。

聂靖泽伸手去拉他。

粟息堪堪稳住朝前倒的身形,却被拉得后退一步,后脚跟踩在男人的脚上。他下意识地将自己那只脚从对方脚上挪开,却再也找不到任何空地落脚。身体失去支点的瞬间,他跌坐在聂靖泽的腿上,双手紧紧按在对方搭放在椅子扶手边缘的手臂上。

承载了突如其来的重量,聂靖泽的大腿肌肉微微紧绷一分。

粟息想要将双手收回,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左手的掌心像是硌在了什么硬物之上。他即刻反应过来,被自己按在手掌下方的东西,是聂靖泽戴在手上的那块手表。

头顶暖气出风口仍在源源不断地送热风,大屏幕中演员念台词的声音与煽情的背景音乐混杂在一起,手表上的冰凉触感仿佛已经浸透他掌心的皮肤,一窜而起钻入他的大脑记忆里。

粟息终于想起来了,聂靖泽如今戴的这块手表,与当年自己送给对方的那块有点像。

那年他买的手表并非是限量款,可他仍旧希望自己送给聂靖泽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他买下手表时,就让人在表盘下方刻下了一点东西。不是聂靖泽的名字,也不是他与聂靖泽的名字,而是他自己的名字。他希望对方能够戴上刻有他名字的手表。

电影剧情已经快要结尾,前排观影的人在暖风中昏昏欲睡,安全通道的标志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的绿色光芒。

聂靖泽伸出一条手臂环抱住粟息的腰。

粟息悄无声息地将手表勾起。

二人皆是有些心猿意马。

搂在粟息腰上的那条手臂缓缓收回,在黑暗中轻轻捏住他的耳垂。

修长的手指贴着聂靖泽的手腕皮肤,缓缓朝表盘下方探去。

聂靖泽宽大的掌心抵在了他的脸上。

粟息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在表盘底部摸到了熟悉却又陌生的刻痕。

聂靖泽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电影画面跳到滚动的演员表,放映厅中骤然亮起灯光,前排昏睡的人在刺目的光线中揉着眼睛醒过来,粟息神情怔怔地扭过头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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