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时》作者：除徒

6:30

天微亮，近三百人已经在广场列队集合完毕。

看台上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人将手伸进一个纸箱中。这个清晨无比寂静，此刻只听得到细微的衣物摩擦声。所有人都神情肃穆，有的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而大多数人都低着头盯着地面。

“3351号。”那人展开手中的纸条，将上面的数字念了出来。他将纸条递给身边的人，又再次将手伸入到箱子中。

“0329号。”

这时场上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压抑的舒气声，更有几人瘫倒在地。

“3351号，以及0329号，出列。”那个男人总结道。

每个人胸口的衣服上都缝着编号布条，布兰难以置信地低头确认了一下，尽管他早就记住了自己的编码。

很快，便有士兵押着他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同时从人群中走出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从他的编号来看，他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很久了。

那人有着黑色的头发，深绿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忧郁。两人打了一个照面之后就被一起押送着往北部走去了。

走了十几分钟，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孤零零的仓库。一名士兵上前打开仓库门，对他们说：“你们将在这里待命24小时。”

布兰和他的0329号同伴走进仓库，那名士兵便将仓库门从外边锁上。

两人站在门口扫视了一下仓库。仓库面积很大，从内部彻底封闭，只有四周有一些高窗。仓库内十分空旷，右手边的角落有几张草席，旁边摆放着两个面包和一块黄油，还有两桶水。仓库的另一端有一个桶，大概是如厕的地方。

“你好，我叫布兰。”将仓库内的简单设备尽收眼底之后布兰首先打起了招呼。

那人缓缓地扭过头来，怔怔地看了布兰两秒之后才道：“我叫卡罗。”

布兰向他笑了笑，双手抓起他的一只手热情地摆动起来。“你好卡罗，你的绿色的眼睛真漂亮，像翡翠一样。我一直想要一双绿色的眼睛，我出声的时候是金发碧眼，可不到十岁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布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卡罗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眼睛，那是一双褐色的充满生机的眼睛。他摇了摇头道：“这些都不重要了，朋友。”

布兰并没有因他的冷淡而气馁。他放开卡罗之后在仓库内部走了一圈，卡罗已经走到草席那角坐下了。布兰最终也坐了过去，问他：“你打算怎么消磨这24小时？”

“我不知道。”卡罗说。“突然轻松下来，有这么长的空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呢？”

布兰也摇了摇头。“或许我们可以用这段时间彼此认识一下？我想我们曾经碰过许多次面，但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对你也有印象。你总是很有活力，这种乐观在这里可不常见。”

“哈哈，你怎么说话像个老头子？你多大岁数了？”

“二十九。”

“哦！那的确是老头子了。我下个礼拜才满二十。”

“真是年轻。”卡了终于也笑了笑，一直微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此刻天已经大亮，薄雾散去，有阳光从天窗里打入，将仓库地面的灰尘照得莹莹发亮。而卡罗的笑容还在持续，看得布兰有些发愣。

卡罗道：“我知道这24小时要怎么度过了。”说着，他捧起了布兰的脸，慢慢地向他靠近。在没有受到拒绝之后，卡罗对着他的嘴吻了下去。

布兰当然没有推开他。这24小时的限定像一个魔咒，可以突破任何规则。他相信卡罗也并非轻浮之人。

而他得到了一个吻。这无疑能使这人生中的最后24小时多一些趣味和色彩。

卡罗的吻由先前在嘴唇上的试探进为深入，他的舌头钻进他的双唇间，将柔软的唇瓣开启，进入到他的口腔之中。卡罗的舌头扫过他的牙齿，布兰轻轻开启了他的牙关，卡罗便又继续潜入，一重重大门为他敞开。嘴像肉体上的伤口，由锋利的牙齿守卫，而后便是柔软幽邃的甬道，脆弱的内脏由他向整个世界开启。此刻两人如此柔软的部分互相交缠在一起，牙齿轻轻地碰撞，两条舌相互舔舐。

布兰的口腔中柔嫩又热情，而卡罗的舌头冰冷僵硬，沉寂了太久，缱绻在这个湿热的巢穴中不舍得出来。

两人这样轻浅地吻了好久。

当他们初次分离，布兰已经喘息不均，面色潮红。而卡罗的双眼像清晨的森林拨开雾霭，清澈动人，明亮的光辉透过树叶闪耀在初生的枝桠上，落在湖底招摇的水草上，波光粼粼的水面将日光一层层地托起，遥远却又温暖。这正是布兰所爱的碧绿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