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恨(11)

似乎是一株什么灌木,生得枝繁叶茂,挡住两个人刚刚好。

但这棵树离围墙太近了,空间狭窄,江弥被江慎之紧紧压在墙上,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正是八月炎夏,天气正热的时候。江慎之的胸膛和大腿紧贴着他,江弥几乎有点喘不过气。

他费力地忍住喘息,感觉到江慎之正低着头,嘴唇挨着他的耳垂,灼热的呼吸全部吹在他耳畔,让他更难受了。

“你别这样……”江弥简直尴尬。

江慎之却很冷漠:“我怎么了?”

江弥:“……”

你没怎么,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好吧。

江弥调转开视线,看树不看人。

可不看树还好,一看树枝,他忽然发现这棵树上有虫。

江弥从小就怕虫,他简直是条件反射地立刻开始抖了,“江、江慎之……有虫子!”

江慎之一愣:“在哪里?”

江弥呆了下:“……忽然没了。”

事实证明,眼皮底下的虫子活生生消失了,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你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

江弥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但“恐虫症”从来没治好过。可能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那条虫爬到他身上来了,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

“你别乱动。”江慎之按住他,把他压得更紧。

太近了,距离近到让人不适,江慎之的身躯紧挨着他,将他整个人笼在阴影里——再往前一寸就是负距离了。

江弥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听着江慎之低沉的呼吸声,那过于缓慢的频率似乎压抑着什么。

江弥心头一跳:“……保安走了吗?”

第7章

保安什么时候走的江弥不知道,他和江慎之在树后抱了多久呢,可能有半年,松开手时,江弥脚麻了没站稳,差点又摔一跤。

江慎之扶住他,并在他的再三请求下,帮他仔细看了看身前和背后,确认从头到脚都没有虫子,江弥这才放心。

被这段小插曲一搅和,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江弥发现自己每次和江慎之在一起,准会冒出后悔的心情,昨天是后悔不该回国,今天后悔不该和他一起来二十八中。

本来嘛,为什么要和前男友一起故地重游?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但坦白说,他现在的心情并不算糟,比昨晚独自在校内逛游时好多了,可能因为当时天没亮,在冷清的夜晚里回忆过去,难免让人觉得凄凄惨惨戚戚。

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作陪,江慎之的存在感那么强,他很难忽视。于是便有些好奇,看见母校熟悉的一草一木,江慎之会回忆起什么呢?

人与人之间最难的游戏莫过于猜心,这是一个死循环,即使猜中了,他也会忍不住继续猜:我猜的对吗?

根本不会有答案。

江弥越想越远,心里不禁有些怅然。他怕再逛一会又撞见保安,转头对江慎之道:“我们回去吧,变化不大,没什么好看的。”

江慎之看他一眼,说行,然后再没别的话,两人原路返回,开车回家了。

回的是江家的老房子,一栋颇具年代感的旧别墅。

虽然旧,但旧得很有底蕴,江弥从小在这里长大,除去出国的四年,他整整二十六年的人生,有二十二年在这里度过。

这是他的家,但“家”不一定代表温暖,实际上,他前半生中大部分不幸福的往事都发生在这里。

例如,他爸爸出轨,父母日复一日争吵;

严慎之进入这个家庭,改名江慎之,他的初恋结束了;

随后母亲病逝、父亲病逝,以及,他和江慎之重归于好,过了很长一段相依为命且互相折磨的日子,后来又分手了。

前几年,江弥一度对回国抱有畏惧,现在他忽然发现,再痛苦的回忆也不过如此,他把这个家想得太可怕了。

其实人是一种健忘的生物,四年了,都过去了,连江慎之都能和他握手言和,明明以前恶狠狠地说过“不如我们一起死了算了”,还说过“我恨你一辈子”。

江弥低头一笑,心想,原来不仅爱不了一生,恨也是有保质期的。

“你在想什么?”刚下车,江慎之推开大门,带他往屋内走,边走边道,“回到久违的家里,想起开心的事了?”

江弥笑容未敛,用玩笑般的语气说:“正相反,这里没什么好开心的。”

一楼的客厅很大,进门后,江慎之向管家阿姨吩咐了几句午餐的事,然后便穿过客厅直接上楼。

江弥像个客人似的,跟在江慎之身后,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听江慎之说:“不是有很多开心的事么?”

“是吗,比如呢?”江弥看见了自己的房间,注意力飘走了,应得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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