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恨(6)

场面太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做什么非法交易。

江弥摸了摸鼻子:“怎么开来着?”

“这里。”江慎之拎起保险箱,放在茶几上,箱口对着他们,“过来按一下就好了。”

江弥闻言走近,和江慎之一起伸手去按。

他伸的是右手食指,还没按下去,忽然有点不确定:“是这只手指吗?”

“不是。”江慎之说,“无名指。”

“……你记得很清楚。”江弥看了他一眼,江慎之没什么表情,只有下颌线条微微绷紧了,让人感觉他并不愉快。

江弥无意拖延,立刻把无名指按上去,调整了一下角度,让系统识别。但保险箱并没有如预想中那么顺利开启,他们等了几秒,重新按了一次,依然毫无反应。

“什么情况?坏了吗?”江弥心里一紧。不提醒他还好,不把这个箱子拿到他面前,他可以当它没存在过。

现在它摆在他眼皮底下,似乎坏了,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当年初恋时关进“一生之锁”里的诺言再也开启不了了,又是另一种心情。

世事无常,没有谁能承诺一生。

保险箱公司也不能。

“可以找售后吗?”在这种情景下问出这个问题,江弥觉得有点无厘头。

江慎之却点了点头:“我试着联系一下吧,今天来不及了。”

“那你的戒指怎么办?”

“你不是说结婚典礼再送也不迟么?”

“……”

行吧。

没话说了,气氛忽然安静下来,江弥抬头时,发现江慎之正在看他。

两个人独处,发现对方看自己的时候,如果立刻转开目光,会显得太闪躲、刻意、心虚。可如果直视回去,四目相对,目光交缠越久,气氛越不正常。

这简直是一场无声的战役,谁先躲开谁就输了。

江弥心想,看什么看,他怎么不着急走呢?

但从这一点来看,江慎之比他坦荡多了,江慎之能正大光明地打量他,他却有点不想看人——不想仔细看江慎之变成了什么样,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明显变化很大,从气场上也感觉得到。

江弥站了太久,扭伤未愈的脚腕开始抗议了,他稍微挪动了一下,趁此机会调转开目光,往后靠,坐到沙发上。

江慎之很敏锐,立刻看向他的腿:“怎么了?”

江弥微微一笑:“前两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江慎之皱起眉,“你二十六了,不是十六,怎么还摔?”

江弥一愣,江慎之这句似关心似责怪的语气,让他不可自抑地想起了以前的事。

大概每个十六岁的少年都跳脱吧,不肯好好吃饭,不肯好好睡觉,不肯好好走路,没人管还好,越被管教越叛逆,恨不得跳到天上去。

当时严慎之每天盯着他,其实他们没谈恋爱的时候江弥好好的,在一起之后,他就开始嘚瑟了,要么故意不吃饭,让严慎之给自己送饭,要么三天两头摔一跤——当然,是假摔,不会受伤那种。

他一摔,严慎之就张惯常冷淡没表情的脸上,就会露出生气又心疼的神情,活像他妈,江弥每次都笑得半死,然后不知收敛,下次故技重施。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次他不小心真摔到了,摔得挺狠,膝盖往下的裤腿都被受伤流出的血染红了,他没敢吭声,知道玩脱了,严慎之肯定特别生气,和之前小打小闹的情况不一样。

他自己悄悄去校医室收拾了一下,一整天没去找严慎之。

但纸包不住火,第二天还是被发现了,严慎之果然很生气,跟他吵了一架,江弥乖乖认错,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后再也不闹了。

记忆太久远了。

江弥已经很久不回忆了,回国之后,见了家乡和故人,那些泛黄的画面才不受控制地频频往外冒。

“我……我不是故意摔的,我的腿有点……”心情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江弥想笑笑,嘴角却有千钧重,一丝角度也抬不起。

江慎之盯着他:“你的腿怎么了?”

“在美国出了场车祸,留下点后遗症。”江弥终于把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去,脸上又露出他惯常闲适的神情来,眼角微敛,懒洋洋的。

他看了眼手表:“快十点了,你不走?”订婚典礼,当事人不在场不太好吧。

说起来,江慎之的未婚妻是谁?

以他的性格——长大后的性格,想都不用想,必然是一位家世显赫的千金,是谁不重要,身份到位就行了。

果然,江慎之说:“不急,不过是走个形式。”

“……”

江弥无言,不知该说他变了,还是说他和四年前相比一点也没变,依然利益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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