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192)

作者:予春焱 阅读记录

你父亲身后遗产颇丰,这点你也知道,他和国外某些重要人物的联系尤为宝贵,对你可能没有价值,对我们倒是很有用。虽然法律上讲你父亲已经无可翻案,但人情上我总不能让你流落街头,于是我适当了表示了一番——相信我台苏里,亲密关系是一种非凡的武器,一旦我表现出这番好意,再有疑问的人都会缄口,毕竟按流程你是要一起被审判的,再加上你自己在动小脑筋,想要利用我,所以也扑上来,这样你情我愿,就更完美了。

在你准备你的‘复仇计划’的同时,审判已经差不多结束,你父亲的东西已经基本被分完,好拿的就被拿走,不好拿的就捐赠或充国有,给你的每个环节的通知单,都安安稳稳地躺在我的办公桌上——超过法定期限无异议,由法庭处置。对了,那个我为你在旁边买的庄园你还记得吗?我确实买了,用了你父亲的钱,只不过不是给你的。

亲爱的台苏里,你也不必妄想东山再起,这其中的人各个工于心计、自私自利,擅与人为敌,而你偏执自恋,天真到以为谁会为你着迷,谁又陷入爱河,爱人无可替代,这实在太可笑了。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这种想法,认为一个人竟然会把另一个陌生人的愿望、需求、生命放在自己的利益之上,这种‘浪漫’让我觉得很蠢;为亲密关系放弃权力、让渡利益是没出息、没本事的男人为自己无能找的借口;坐等被人迷恋、幻想以美色做手段竞上名利角斗场更是天方夜谭,是女人臆想的故事情节;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恃美色者决无夺权可能,因为美色是消费品,你一日靠身体和脸,往后决不可能脱身,你把其他人想得太简单了,你如果养一朵花,即便你付出再多时间和精力,也是在养一朵花,你付出关怀的前提是它是朵花,如果有天花张苞以后满口獠牙,你要有多蠢才能容忍它继续存在?花靠美色经营一段不平等的关系,明明占上风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过分宠爱一枝花甘愿为颗植物做低伏小,为它愿望铺平道路。

太蠢了,我无法理解这种愚蠢,我不同意把这种愚蠢称为爱情,这是一种迷乱和失智,酒鬼、毒虫、弱智、意志薄弱的人都做得到,一旦人为此失智,基本也就废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台苏里,我不理解,天下美人遍地都是,你哪来的自信?不如你出门走走,省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跟人争权夺力?恕我直言,你连竞技场的边都摸不到,对付你就像踢一只蚂蚁,只用脚边带起的风就够了。不过,你卖字卖画好幻想,既喜欢万千宠爱的浪漫,又喜欢基督山的复仇桥段,最好合二为一——一位由血海深仇、苦大仇深的万人迷主演的爱情剧。也没办法,就由你去吧,去想吧。你的心注定是要伤的,这是自恋及愚蠢的宿命。”

安德烈在这过程中一直看着台苏里,看他那张阴影下年轻的脸上细微的表情,从意得志满先是变成惊讶困惑,又很快带着某种恍然大悟,似乎终于拼上了脑海里久存的疑虑,当赫尔曼陈述完事实开始公然侮辱他人格的时候,台苏里脸上的表情扭曲错愕,手握成拳又放开,紧紧地抓住了手边的刀叉,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眼里泛出红色,不清楚是血色还是泪水。他未做任何行动,强迫自己坐着听完这一段话,或许以此当作对自己的惩罚。

当赫尔曼说到宿命为自己的发言做结后,那最后一个音节刚落下,台苏里便一跃而起,似乎要从桌上爬过来捅死赫尔曼。但侍从们反应更快,第一个侍从按住他,门外的军队人员紧跟着就进来毫不费力地制服住他。

他在远比他强壮的男人们手下如同一只羔羊,唯有双眼通红,牙齿咬得吱吱响,仿佛即便没有刀叉,台苏里咬也能把赫尔曼咬死。但现在,台苏里只能发出一些不成句的嘶喊,像一只斗败将死的狗。

安德烈这时才转头看了眼赫尔曼,一阵寒意从头浇到脚。在台苏里为一句“我爱你”辗转反侧的时候,在安德烈为一杯热茶犹豫不决的时候,赫尔曼在想什么?

即便此时被台苏里冲天的恨意针对,赫尔曼也毫不在意,他看着台苏里的眼睛:“不过我懂你现在的感受,当你父亲和他当时的同盟,出卖国家,害前线战士枉死的时候,我也这样恨过。甚至还比不得你,我那时连目见仇敌的机会都没有。”赫尔曼按灭烟头,扔开雪茄,“我的哥哥就死在那个时候。”

至此,赫尔曼对台苏里再没有其他话可讲,他转头看安德烈,看到安德烈的表情,愣了愣,旋即笑笑:“你又怎么了,兔死狐悲?”

安德烈脸上有几分自嘲的笑。

赫尔曼伸出手来拉住安德烈的手:“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今天之所以接受跟他对谈,无非就是想证明,他现在已经不是影响我们之间的因素了。”

安德烈又问:“我现在在想,当年你和妻子离婚时体面散场,是不是因为她家族根基深厚,你不好撕破脸皮,所以才把抚养权让出去。”

赫尔曼没有回答,默认了这一事实,然后又故作轻松地笑笑:“你这说法就好像我一定翻脸,就会把人赶尽杀绝一样……”

“不是吗?”

赫尔曼没有回答。

安德烈试图抽出自己的手,赫尔曼仍旧握住他:“你看不到我在尽力吗?”

听了这话,安德烈边望向对面的台苏里。以前的台苏里,即便落魄好歹也是干净矜持的,现在却被人按在桌面无能为力,他已经喊不出声,眼睛也由愤怒转做一片灰暗,嘴里仍在念念有词,但声音几乎听不见,他的脸被军士粗糙的手套毫无尊严地压在桌面上,因为合不上嘴,涎水流了出来,又浸湿了自己的脸,而撒出的饭菜就在他脸边,睫毛上沾了一点褐色的酱。台苏里这时已经从愤怒中逐渐清醒过来,没有了保护他的“巨大愤懑”,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羞辱,他终于开始流泪,紧接着脸开始失去血色,他最后看过来一眼,和安德烈对上了视线,然后他沉重地闭上了双眼,用一种几乎失神的状态自欺欺人地逃避起来。

安德烈问赫尔曼:“尽力做什么?”

赫尔曼回答得天经地义,仿佛已经说了很多遍,不理解安德烈为什么一直问。

“尽力修复我们的关系。”

安德烈转头看赫尔曼:“你觉得我们关系有问题,是因为他吗?”

赫尔曼便去看台苏里,看一眼就皱起眉头,抱怨起来:“我受不了这种歇斯底里发神经的人。这房子不见血,带他出去。”

两个人一个捂着台苏里的嘴,拎着他的肩,另一个抱起他的脚,抬起他向外走,如同抬一只火架上的绑住手脚的羊。

安德烈一把拉过赫尔曼的手腕:“听着,如果你杀了他,我向我的狗发誓,你一定会付出代价。”

赫尔曼不解地看他:“你们一夜夫妻还做出感情了?”

安德烈没回答,只是盯着赫尔曼。

那两人站在门边等指令,赫尔曼看了一会儿安德烈,转头跟他们说:“你们听到他说的了。”

那两人便抬人出去,安德烈起身要追问,赫尔曼拉住他:“不用了,我说不会杀,那就不会杀,我言而有信。他不重要,还是谈谈我们吧。”

安德烈看了看赫尔曼的手,坐了下来。

“你挑明关于他的事,跟修复我们有什么关系?”

赫尔曼剪好雪茄放到一旁:“证明我的诚意。我其实根本不必跟你解释这些,但我还是跟你解释了,足以证明我的诚意。”

安德烈扫了他一眼:“赫尔曼,你出轨的话,你应当道歉,并向我保证永不再犯,然后我再考虑要不要继续下去——这个叫作正常婚姻调和步骤,而不是你当着我的面‘处理’掉他,好像迫不及待毁灭犯罪证据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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