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来殿下很懂得把握距离，还请继续吧。”

“殊一是在赶走我吗？”

“是。”安殊一抬头看了看日头，“时间不早了。”

“真绝情呢，殊一对我真是绝情呢，我真是自讨苦吃。”

“是，昨日殿下就应该有此感悟。”安殊一冷淡地说。

治仁王殿下把帽子戴上，阴影下小嘴角鼓起，“身份不同哪，安殊一，追求者可没什么体谅人的觉悟。”

“怎么样都是苦，还请殿下独自品尝。”安殊一客气地避让。

“未到结果的幻想有甜，嗦了一头便想嗦尾。”

安殊一没把“一直幻想怎么样”问出来，因为这是一句不轨的无趣废话。

第21章 失、落的日影（1）

安殊一叼起一株嫩生生的剥了外皮的野草，口齿灌着涩涩的草木香气，团起双手，快步往楼上的偶人橱窗边走去，似是一条被风呼啦吹动的棉被子。

他来来回回绕着圈走，转着目巡视着，时而把装饰的绸绢花和帘幕挪换位置，时而转转底台，换个方向，动作中不见丝毫毛躁。

“一个个都很乖巧、可爱，没有不懂事地打滚、乱窜。”一圈看完，他用指骨敲了敲玻璃窗，戏弄地遗憾摇头，从中可见他对这些不会说话的玩意们的兴致奇高。

安殊一拥有很多艺伎偶人，满满当当地置满了三个玻璃柜里，这样也就拥有了很多人的心意。

伊田婆婆擦拭柜子时总爱笑言他拥有无数个可爱的孩子，仿他三分样貌，摆在一起似是颗颗饱满的白花生，美艳又光洁，哪家人见了都要艳羡。

这话刚落，还未沾灰，她又叹气，爱惜地抚抚密不透风的玻璃，换了另一种说辞，再谈将她困在悔恨中的死老头。

安殊一有时赞同伊田婆婆所说的困在玻璃窗的偶人很可怜，聚在一起更可怜，犹如冰风摧残，惨遭残落的百花，沾满了生死交接时的寂静和华美，要比排衙的蚂蚁招人顾及多了。

但这种想法绕脑一转，刚刚察觉到另一种引力的加持，他就有了自身是个辣手摧花的无耻之徒，万不会真的怜惜他物的认识，至于那匆匆而过的毫厘之力，经时已久，已撇得一干二净了。

莫塞里送的这一位小丽人是他最新得到的，念着莫塞里这个人暂得他的喜欢，他送来的艺伎便独占一席，被摆在了最明显的位置。

招呼完鲜艳的偶人，安殊一拉好帘子，还未意兴阑珊，思索着这处居所颜色缤纷的事物，一阵兴冲冲地飞转着，前去了堆放和服的一间向阳的置物间。

式样不一的花纹是一颗颗狙击他的子弹，砰砰地跳到眼前，铺出一条迫使他失去心跳的绝美大道；线香花火送来夏的绚丽葬礼，镇魂歌奏响，但龟甲千鸟精准地一发入魂，起死回生了……

安殊一唤伊田婆婆，让她趁此大好的阳光，取两件垫底的和服拿去晒晒，去去木头气。伊田婆婆唉唉唉地答应着，没对这突然降下来的重任砸出不满来。

“纹彩的天堂。那么多昂贵的和服，殊一果真是个小富翁。”伊田婆婆微微笑着说道。

“是的，我富得流的不是油了，而是染色的彩了。婆婆，您可得敬重我了。”

“敬重可不是昂贵的依附。”

“婆婆，这种思索还不到时候的。”

安殊一侧身一旋，迈着大步子后退，到门框旁停住了，侧着半边身子对着伊田婆婆一笑，头一缩，门没关，一溜烟地逛到二楼的会客厅了。

安殊一喜欢二楼木窗边的视野，朝前一看，光与暗交错舞动，微细的灰尘隐隐约约，不碍通达的视线，五边形的院子能被一览无遗。

这与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所拥有一整间教室的满足感类似，但他所拥有的感觉没有掺杂丝毫被排斥的距离感。他的感触更博大，像收获累累硕果的勤劳农夫，喜悦是五彩斑斓的。

所以这间高度适当的客室经常被安殊一占据，染上他一个人热热闹闹的气息。长久来往，客室的杂物越堆越多，连换洗的衣物都有两件挂在了墙壁上，隐隐快成专属于他的起居室了。不过一些相熟之人，他很乐意往此处领。

安殊一来了屋，站于面朝街道的窗口处，伸出一根手指距眼三寸，遮住封住院落的怪异大门。

太陈旧和沉闷的大门了，像从空洞的异世界射出来的箭矢一般，尖锐啊，院子还能迎上一迎，他个血肉之躯是要避其锋芒的。

一会儿他就看累了，缓解着漫上心头的无端忧郁，一把倒在竹木躺椅上。肩背往后倾，脑袋顶撞着飞来的鼠白色布帘。慢慢喘气几口，安殊一感觉更不太舒服，便随手抓起一本漫画书，百无聊赖地游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