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伎+番外(82)
第33章 纸烟儿闲章(1)
“木反倒要怨恨我了,”安殊一说。
“呀呀,小一耷拉个脸,是在责怪我?”
“毕竟是我让木赌输了。”安殊一冷淡地笑,用勉强坚定的语气说。
“不,”水无濑木的面容泛起怪异的微笑,还欲吐出下半句话,但被有所预感的安殊一祈求般捂住了嘴唇。
安殊一直直望着他说:“木哥哥,仁慈些吧,别为快过去的冬天续命了。情谊已被折损的够多了,今个看雪,不想见雪,只想拼尽全力见白的。”
“嗯,我输得一败涂地。”水无濑木懒懒散散地糊弄人,攥住安殊一的手往那白的刺眼的窗外看。
安殊一再回了清水艺馆,拥有一间单独的二楼小屋,家具陈旧,只桌上新鲜些,一株腊梅同他一块儿到的。艺馆的姐妹距他不远不近,但总归是隔着一层,睡时不闻她们声,醒时难见她们面。
伊田婆婆守护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的家,陪着他一块儿昼夜孤独,一次来了通电话,说他看了许久的那株草莓竟在冰天雪地里结果了。
冬天未被莫塞里和水无濑木的薄情寡义续上,天渐暖,冰趋散,许久不见的怕冷八哥犬也叫唤着出门遛弯了。续上的倒是也有,但与这变化多端的天气不挨边了——安殊一被耽搁很久的见习舞伎。
“殊一的眉毛细啊。”清水黛子依在柱子上端详正在化妆的安殊一,微带焦躁地用牙齿啃着食指。
“嗬嗬,殊一的什么都细的,头发也细绒绒的。”广雅娘大笑着打趣,双手掠过安殊一的脸颊和脖子,抹上白色脂粉。
“广雅娘说我不爱听的话了,眉毛细就够了,可别往别处生拉硬扯了。”安殊一看向镜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微不可寻的尖叫,立即移开眼了。
“哎呦哎呦,殊一害羞了呢,瞧这小脸,红的哟。”广雅娘眯着眼笑,点了点他的左脸颊。
盘起的发髻端庄,绢花、绸带绚焕,头簪、垂帘光灿,一些本该被吞进肚里的艳欲被正大光明地展现了。广雅娘熟练的操作下,薄薄的鳞状红粉卡住黑白分明的双眼,幽黑的眸子在框内妩媚地戏笑……安殊一看来,一切都在惑人的框内谄媚。
“诚实来说,我也忍不住想看两眼的。”安殊一吻了吻菱花镜,勾魂夺目地抬眼。瞬间,窗外的天空被传召,降下他想要的薄雪。
他没看雪,继续看被华服美饰切割的自身,手指缓缓从额头滑下,似是抚摸他挚爱的女人,但一切都是死的。
娇口微启,呼出濛濛热气,指尖更有活力了,矜持地碰了下下唇的唇印。颜色也是一种热,冰凉的手指被灼疼而翘翘放下。
帮安殊一穿衣的是樱井成。商量这事时,他毛遂自荐,用一句话镇住了在场的人,安殊一点头应他,带他入了换衣间。
樱井成是个做事专注的人,衣架处沉默无语,规矩地把一件件衣有条不紊地穿好于安殊一身上。若是验其成品,再挑剔的艺伎也不会说什么。
“伞给我。”
“我送您吧。”一位下女低下头说。
“有人代劳了。天冷,您回。”细雪霏微里,安殊一斜接过红伞。伞上刚沾上的两片雪花在转动中掉在门前的积雪上,可这边刚掉,那边又见缝插针地来了。
清灵生动的气韵一闪即逝,伞与枯寂的树平行,盖住惑人的面容。习习凉风吹起腰带的角儿。安殊一走了几步,躲着四面八方来的眼神,在冒白头的漆红佛塔的注视下,坐上一辆靠在木栅栏停的高级轿车。
“多靠星野先生照顾了。”安殊一把手提包放在膝盖上道。
“一少爷,您客气。”星野先生迟疑片刻才发动车。
安殊一见习的茶屋是很熟悉的藤门茶屋,时间大概有一个半月,之后正式作为舞伎“出道”。藤门妈妈桑早已将安殊一视作了可爱的孩子,多会帮衬着他。
红伞没落多少白雪,浅浅的一层,美绒绒的,一吹就掉了。安殊一想玩着吹一吹,刚鼓起脸颊,他就感觉到了发髻的沉重,吹气变成了吸气。
不是不能玩了,而是玩的时候会有些莫名的膈应,如同咀嚼掉过地的泡泡糖。
“殊一,来得早啊。”藤门妈妈桑捏着嗓子,发出甜甜的声音,同麻雀争着声小。
“在哪闲着和忙着都一个样子。”
“你听听,说得多让我沮丧哪。”
“抱歉喽。”安殊一抱住她的手,发髻微低,眉目罩雪雾,恬淡淑静道:“真心是念着妈妈桑急了,一刻也闲不住的。”
藤门妈妈桑擦了下他手上的雪水,伸长脖子往后望,“黛子哪?”
“黛子姐姐没有我关心妈妈桑,还正在磨磨唧唧地打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