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撑伞，太大和太小的雪都不需要，安殊一是喜欢撑伞，伞能帮助他看得更清。他的眼睛脆弱，不想被有重量的雪打到，水也一样。

“星野先生，拜托了，还是藤门茶屋。”安殊一擦着膝盖上的雪水道。

“一少爷，您客气。”

月白如昼，宴会开场，推杯换盏的身影中，没有水无濑木。他不来，宴会也持续着，他会不会在持续的时间中来，安殊一不知道。

安殊一猜测水无濑木不会来，他不想在茶屋见水无濑木，水无濑木应该也不想在茶屋见他，那会有恍如隔世的惆怅，怪异的让人想流干泪。

宴会中途，清水黛子转身注视起安殊一。安殊一望着她抱歉笑着的表情和合扇子的动作，知道她要离开了。

“黛子姐姐还有宴会吗？”安殊一先发制人询问。

“是的呢，北原先生在另一边，我要赶过去了。”清水黛子朝四周的艺伎点点头，拍了两下安殊一的手背，“很多人都很关心殊一的。”

“我不能跟着黛子姐姐吗？”

“不能哦，见到殊一，北原先生就不喜欢我了。”

清水黛子随意说了一句，远了安殊一的视线，她再交代了美弥几句，进而消失在这间屋内。安殊一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美弥已能独当一面的眼神。

“殊一害怕什么？”日暮先生突然询问，打断了安殊一对于走或留的踌躇。

“对，殊一害怕什么？”古城先生紧跟着日暮先生，用闲聊的语气问。

安殊一迫切想转转孱弱的食指，但他发现用劲和不用劲都没办法转动，“日暮先生害怕什么呢？我回答前，还请日暮先生回答。”

“我啊。”日暮先生顺了顺两撇小胡子，没有思索就说：“害怕豆子。圆滚滚的豆子很可怕，扁的白芸豆和长了角的鹰嘴豆都还好。”

“豆子吗？”安殊一问。

“好奇怪呀。”水野先生哈哈取笑着拍日暮先生的后背。

“我也十分苦恼，做过很多出糗的事。”日暮先生尴尬地抓抓膝盖，“但我也无法控制啊。圆豆子很实沉，具有可怕的力量，这样的感觉一直存在，无法克服。”

“哦哦哦，那个那个，地球一样！”古城先生甩着酒杯喊。

“不是啊，豆子就是豆子，联想不到地球什么的，连铅球都想不到的。”日暮先生撤了撤身，方巾拿了出来，准备擦拭可能会有的酒渍。

水野先生推开越来越离题的两个人，伸着黑脖子问：“殊一，你怕什么？”

安殊一冷冷淡淡地说：“害怕闭眼走路。”他的话沉闷也短促，认真是有，更多的是随口一提的不屑。

“为何？”水野先生是认真的，也用认真的表情问。

“因为一个玩闹。闭上眼扶亲近的人的手前进，小时候很多人都玩过的，但我玩不了，闭了眼时，我扶着谁的手都走不了一步，忍不住要睁开眼。”

“殊一不信任人呐。”古城先生笑着感叹。

“是的，害怕我握住的人把我引到电线杆上撞着了。”

“那殊一可要爱护好眼睛，千万不能当瞎子，哈哈哈。”

安殊一轻描淡写地道：“我的眼睛很好，不劳古城先生费心了。”

话到此，“呼——”水野先生陡然吹灭了一盏装饰蜡烛，痴狂地大笑着提议：“我们来试一试殊一的眼睛好不好使，快，把灯都熄灭。快快，都熄灭灯！”

“不行，哪有这样的道理！”一名艺伎发觉了不对劲，慌张地喊。

“没事，没事，娇娇弱弱的小姐们躲在一边吧，我们是试一试殊一的眼睛。”古城先生赞同了水野先生的提议。

“对，小姐暂时躲避吧。”日暮先生擦着汗高喊。

“水野先生是要把所有的灯都熄灭吗？”安殊一冷漠地问。

“是啊，都黑了，才能看清楚殊一的眼睛的好坏。”水野先生的手往安殊一面前伸，笑着补充：“也多希望殊一能多多看看我。”

下一个灭灯的人出现了，他取下门边的岐阜提灯，迅疾地掐灭了明亮的光。

安殊一不安地碰掉了扇子，两只手紧揉着。光亮越来越少，女人低低的议论声和男人充满淫/邪欲念的咕咕叫声越来越多。

没有人制止，既与自身无关，艺伎们选择视而不见，躲在角落中静静等待，等待全然昏暗过后的明亮。

安殊一深刻地意识到他被抛弃了，起初是水无濑木，接着是清水黛子，然后是被清水黛子影响的在场艺伎们。这种抛弃是一种意外，安殊一不怨恨，他只感觉有点孤单。

唰！安殊一不想受控制，闷着声起身，急促地往门前跑去。

“别，殊一，你走了，我们的功夫都白做了。”日暮先生伸出两只手臂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