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风月(106)

晏霄自称阎尊以来,只知道展露锋芒,震慑宵小,从未想过藏锋于鞘,今日听谢枕流高屋建瓴之言,心中忽有所感。她师从枯山五鬼,但枯山五鬼教她又岂会心存善意,不过是将她炼成一把杀人的利器。晏霄得益于天资,修为虽高,但根基不稳,能有今日,靠的是悟性,来日如何,却是一片混沌。

晏霄掩眸细思,忽又抬起眼来,灼然盯着谢枕流,轻笑道:“剑尊所言,闻所未闻,我没有剑鞘,锋芒毕露,一样可以一往无前。既然剑尊让我寻鞘,那今日我便向剑尊借鞘一观!”

谢枕流修行剑道五百年,有无数人想见他的剑,却还是第一次有人想看他的剑鞘。

——有点意思。

谢枕流眼中难得浮现兴味,点头应战。

破月剑似乎感应到了剑主的战意,于鞘中发出嗡鸣。

两道身影掠过天际,向苍茫雪山飞掠而去,宛如两道星芒于白日亮起。

谢执玉站在城主府外,闻到谢枕流的气息向十万雪山飞去,不禁面露讶然。

“那是城主的身影?”

“是谁挑战剑尊大人?”

“难道是公仪徵?”

“法修与剑修有什么可战的啊?更何况还差着一个大境界呢……”

见此情形,城中修士不由议论纷纷。谢枕流两百年前悟出“万物生”后,便极少再亮剑了,究竟是何人能勾起他的战意,让破月剑再亮锋芒?

众人虽好奇,却无一人敢上前偷看,法相之战,可不是常人受得住余波的。

西洲雪峰连绵,重峦叠嶂,一片苍茫。

空中两道身影已然撞在一起,灵力激荡,卷起千堆雪,模糊了激战中的人影。

这并非生死搏斗,双方都未召出身外法相,只以灵力和法器对决。

晏霄想见的是谢枕流的剑气,便将销魂链凝聚成剑,一把如红如烙铁的赤色长剑横于手中,劲风过处,冰雪消融。

坚不可摧的破月剑,号称一剑破万法。千变万化的销魂链,可攻可守,亦柔亦刚。晏霄如今有涌灵珠,可发挥出十成的力量,就连剑尊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修为即使在法相之中,也在前列,不容小觑。

而她应该还非常年轻,只有年轻人,才会有这种近乎莽撞蛮横的打法,不顾一切,玉石俱焚。

漫天风雪中,剑气纵横,红光如霞,步步紧逼,一时之间竟占据了上风,压制住了谢枕流的剑气。

谢枕流醉心剑道五百年,一眼便看出晏霄虽然执剑,所使的却根本不是剑道,徒有其形而无其神。但不可否认,她的强悍超出他的意料。

谢枕流眉头渐锁,以气观人,他察觉出晏霄攻势中的狠辣,非正道风范。

“守而不攻,鞘当真能胜过剑,又真能护住自己吗?”风雪中传来晏霄不屑的轻笑,“还是剑尊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见你的破月剑?”

说话间,一道红色劲气向谢枕流扑面而来,其势气吞山河,竟将一座山头劈成两半!

谢枕流握剑朝前,剑未出鞘,剑气却如大地一般苍沉凝实,生生顶住了那霸道至极的劲气。

晏霄手执销魂剑,自上而下地施压,俯身凝视谢枕流沉静清亮的眼眸。

忽然,晏霄勾唇一笑,眼底涌上猩红之色,销魂剑陡然一变,化剑为链,赤红的链身紧紧缠上剑鞘。谢枕流眉头微皱,只见晏霄的身影如鬼魅般欺身上前,向自己迫近,眼中的疯狂与杀意清晰可见。

谢枕流剑在鞘中,被销魂链牢牢缚住,见晏霄强攻过来,他眼神一凛,威压如有实质,直冲晏霄面门,想要将她逼退。

晏霄闷哼一声,唇角溢血,却毫无退意。

谢枕流若要抵挡晏霄的攻势,唯有亮剑。

他若不出剑,便只有退让。

他若出剑,晏霄必伤。

谢枕流愕然看着晏霄凤眸中涌动的疯狂与狠绝,那含义不言而喻——我或许会死,但你必须要输!

却在此时,一道法阵屏障凭空出现,挡住了晏霄的攻势。

春秋扇展开如屏,遮天蔽日,法阵悠悠运转,顷刻间,天地静默,风雪凝滞。

晏霄一个愣神,周遭景象已然变幻,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而谢枕流已在数十丈外。

晏霄仰头看到公仪徵深锁的眉心,还有眼中的忧虑。

“你为何阻挠我和他之间的战斗?”晏霄不满地皱起眉头,轻咳了一声,咽下喉头腥甜,又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谢枕流,扬眉放声道,“若不是公仪徵插手,你已经输了!”

谢枕流想起那双锐利而疯狂的凤眸,不禁摇了摇头,定神凝视晏霄,沉声问道:“在你看来,输赢比生死重要吗?”

“我未必会死,你一定会输,以不确定换确定,这很重要。”晏霄倨傲噙笑道,“事实证明,你错了,剑鞘只会束缚自己,强者不需要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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