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效应+番外(47)

作者:任不然 阅读记录

“你到底在哪里?”

电话被挂掉了。

赵略立即拨了回去,显示的是“不在服务区”。她心里焦急,又拨,又直接响到忙音。她从来没觉得时间有这么慢。

拨到第五遍,对面才接起来。赵略急急地问:“你没事吧?”多年前有关雨夜的恐惧又深深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没事,雨有点大。”孟沛初喘着气,道:“我想起来了很多事,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我奶奶去世了。你知道的,我家里人都不喜欢我,小时候,只有我奶奶能看到我。”

“那会儿我几岁?八岁?九岁?我记不清了,可能也是我有心忘记。有天晚上,我被打雷声吓醒。我一直很害怕打雷。小时候,奶奶总会在雷雨天帮我堵上耳朵,蒙上眼睛,陪我说话,而其他人,都会觉得我是男孩子,不应该害怕打雷。”

“那天晚上我家里没有人,我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雷声很大,几乎要把窗户都震碎,还有闪电在墙上划过。我从来不看恐怖片,因为那天晚上的场景在我心里就是恐怖片。”

“我裹着被子坐在客厅里等,想象了无数种可能——我可能不是我父母的孩子,我被抱错了,他们可能发现了这个秘密,把我扔下,让我自生自灭;或者我爷爷发现我前段时间打碎了他的宝贝,一个好看的瓷花瓶,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惩罚我。一直挨到天蒙蒙亮,我爷爷的秘书来接我到医院。我奶奶在这一夜被送去了医院,没有抢救过来,我爷爷、爸妈和大哥他们都去了医院,所以家里没有人。”

“就是在那个夜里,这世界上最疼我的人离开了,我没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赵略听着他的讲述,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八九岁缩瑟在沙发一角的小男孩,心里触动。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和他都被困在了一个雨夜。

电话里依旧是沉默。赵略的酒劲儿有些上来,但她的头脑其实比平时更清醒——他怎么知道只有她家里是黑的?她还是担心,问他:“你到底在哪里?”

问完,她好像反应了过来,猛地打开门,一股风从外面进来,几乎要把她扑倒。赵略稳了稳身体,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这个声控灯平时总会坏掉,但今天却非常灵光。她看到他站在门口,衣服湿掉了一大半,头发一缕一缕地垂在额前,笑着看着她,眼睛亮亮的。

孟沛初张开臂膀,是拥抱的姿势。赵略蓦地想哭,万千种情绪涌上心头。她被他抱住,是心甘情愿的。这是温暖的、踏实的、人间的拥抱。

他拥抱着她进门,踢上门,手触上她的脸,抚去她脸上的泪,是柔软的、踏实的、令人心悸的触感。孟沛初心跳了起来,赵略也感受到了,要挣脱他的怀抱,可又舍不得。他低头,捧起她的脸,覆上自己的唇。

赵略有些慌乱和紧张,却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他紧紧扣住她的腰,加深了那个吻。她有些难以呼吸,任他予取予求。他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在他常坐的沙发上,看着她:“可以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感觉冷,盛夏怎么会这么冷!她想要一个怀抱。他轻叹一声,抱她到床上。

他替她盖上被子,要走,被她拉住,她倾过身,伸开双臂揽住他的脖子,也学他那样吻回去。

打雷和闪电早已经停了,雨越来越大,整个世界好像都被雨冲刷着。雨声大,盖住了两人压抑的喘息声。赵略这时又觉得热,出了一身汗,呼吸不畅,仿佛在雨中,被大雨浇得呼吸不了。

第四十六章 葡萄死于果子而活于酒

赵略也觉得自己被雨浇透了,流出来的眼泪,也是雨水从身体里走了一遭再流出来。她静静地蜷缩在床头,压住声音,怕发出一点儿响动。突然,孟沛初翻过身,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泪。眼泪不断涌出来,他就有些手忙脚乱。

憋得难受之后,赵略出了一口气。孟沛初道:“我真的怕你被憋死。”

又说:“你这样让我感觉刚刚是你的一时兴起,这让我很挫败。”

“不过也没关系,我在你这里挫败惯了,你后悔吗?”

赵略没有回答,只是往上动了动身体。孟沛初一把揽住她,就听到她说:“我没事儿,就是今天看到了一个好朋友的妈妈,有点难过。很多年前,我的那个好朋友就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夜被医生宣判了死刑。”

孟沛初道:“宣判死刑——是什么意思?”

赵略不答,过了一会儿,孟沛初听到了她睡着的呼吸声。

孟沛初以为,他和赵略的关系可能会更近一步,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赵略是个工作狂。经过了那个雨夜,他只是更能够顺理成章地逗留在她家里。

赵略起先不适应,但一段时间后,就习以为常。她晚上睡得不好,容易醒,醒来再难以入睡,白天就容易累,工作忙起来也会忘记吃饭,有他在她身边,她竟然也能酣睡一整晚,即使半夜醒来,听着他的呼吸声,竟然也能再次入睡。有时候忘记去食堂吃饭,孟沛初会帮她打包一份饭菜,叫她到他办公室来吃。到底是上层管理者的办公室,人少,没什么人看到,也就没什么人打探她和孟沛初的关系进展。随着时间流逝,最先传八卦的那些人渐渐散了,主要也是看赵略性格冷淡,不好靠近。公司的人都传赵略性格很“恶”,喜欢挂脸。似乎男人强势就是正常,而女人说一不二一些,就会被冠以“恶”的名号。

孟寿堂在医院的状况依旧不好。原定于清醒后一个月后要回家的计划无限延宕。从某种意义上讲,上帝是公平的,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也会有面临死亡的一天。临近孟寿堂生日,赵略独自一人去医院看了他。

赵略对孟寿堂的感情很复杂,她不认同他在家人之间的算计,对他保持着距离和警惕,但也不会认为她的命运是孟寿堂造成的。父亲为了保护他而去世,紧接着母亲去世,这些都是父母他们自己的选择,无法苛责任何人,且孟寿堂胜在坦诚,不会粉饰和推卸。

孟寿堂转到了国际部的病房,赵略去的时候,他正在睡,看护也在休息,床头的仪器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这些声音她都不陌生,甚至感到亲切。她拿过床头的花瓶,把快要凋谢掉的花拿走,再把新拿来的花放进去。看望病人都会拿一些营养品或者花,可这两样似乎都不是病人所需要的。以物质来表明心迹似乎是健康的人唯一能做的,可这也是为了活着的健康人。病人是最不被尊重的,因为健康是一种权利。想是这么想,赵略还是选择了几样开得久一些的花来看孟寿堂,她不愿意病人看到枯萎。

侍弄好花,她转头一看,就看到孟寿堂正看着她。也就两个月不见,孟寿堂的眼睛和太阳穴塌陷得厉害,但精神不错,见赵略看到他已经醒,笑着道:“谢谢你还来看我。”说着,又指了指花瓶:“这小花朵儿好看,比沛霖拿来的素净。”

赵略看了看刚刚被她扔掉的不知名但看起来就很贵的花,答:“我不太会买,沛霖哥拿来的更好看。我买的这一束就是开得久。”

孟寿堂像是陷入回忆:“从前你爸爸就是一个做事情很细心的人,近来我常常梦见他。”

又看着她,道:“这么说可能是对你的不尊重,但是我也活到头了,我觉得,在你爸爸那个正当盛年的年纪里离开,可能也是一种幸运。”

赵略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听着。

“我这一生,为孟氏制药操碎了心,可能也做出了一点成就,但最终还是会死的。人总是要死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小小一个,心脏不好,做手术前害怕,问我——孟爷爷,人都是会死的吗?”

“现在我能回答你了,人都是会死的,那些人活着的时候追求的权力和财富,都会随着死亡烟消云散。就像你上次说——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呢?我的父母他们也不会回来。人比钱重要。丫头,我觉得你比我这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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