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与北(48)

作者:十方锦 阅读记录

成年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现实。

周末,纪寒铮一身尘土地从W市回来,那么干净讲究的一个人,T恤居然洋溢着一股汗津津的味道,胡子也没有认真地刮,油青色的鬓角男性气息十足。他抱着玉锦,亲昵地用胡子去扎她的脸,玉锦躲着,给了他一拳,说:“欢迎回来,难兄难弟。”

纪寒铮捉住她的拳头,朝怀里一带,玉锦立足不稳,直接倒在了他硬实的胸肌上,纪寒铮笑道:“哪儿来的兄弟,我可不是回来找兄弟的。”

玉锦问:“那你回来干嘛?”

纪寒铮眼波深深,别有用意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说。”

玉锦的脸一下子红了。

那个傍晚,他们没有开灯,一直折腾到夜幕低垂,两个人都发散出了近期积蓄已久的热情,在另一个人身上放肆地予取予求,仿佛种种不顺心都可以由此找到出口。

结束之后,纪寒铮潦草地拿出纸巾给自己和玉锦拭了拭汗水,两个人并排躺在一起,聆听着彼此缓慢而悠长的呼吸。玉锦鬓发湿透,无力地蜷缩在纪寒铮的怀里,纪寒铮忽然在她额头上啄了一下,说:“你不知道你的样子现在看起来有多美。”

“有吗?”玉锦觉得洁净是美,整齐是美,精致是美,现在的样子,她想象不出来。

“像什么?”她问。

“像一只祭坛上的羔羊。”

玉锦揪了一下纪寒铮的耳朵,害羞地闭上眼睛,仿佛天花板已经变成了镜子,有一只白色的小羊□□地横陈在上面,这画面让人心跳加速。她转过身去,不再理会纪寒铮。

远处,隐隐传来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风急浪高。

“怎么办啊,行业完了,这碗饭吃不了多久了。”玉锦喃喃地说,她想起小燃那时候逃课去学医美的事,虽然逃课不是好事情,可这孩子的做法也没什么错啊,是很会做选择题的。

“怕什么,有我呢。”纪寒铮说。

玉锦微微感动,却还是说道:“地产能好到哪儿去?要不是地产不行,其它行业没准也垮不了这么快呢。”

她这样直来直去,纪寒铮倒是不好接话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一时半会儿没事,就算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你有精力就搞一搞事业,没有精力,你就玩,把你文艺的小日子过好就行了,不用操心那么多。”

玉锦忍不住转身,于微弱的光线中凝视纪寒铮的侧脸,“哪有你说的这么无所谓,盛世景明六七十号人,还都指着我和老沈吃饭呢。”

纪寒铮自知失言,朝自己脑门上轻轻一拍,笑道:“忘了忘了,这儿还有一个股东呢,咱们是中流砥柱,业界良心。”

玉锦用力蹬了他一下。

纪寒铮叹气,“可行业不行了,谁能怎么办啊,大家都不是神,哪儿真的会有力挽狂澜那一说,都只是硬撑着,等着被社会吊打罢了。”

玉锦默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不行,我不甘心。”

纪寒铮拍了拍她的腿,“尽人事,听天命,走一步看一步。睡吧。”

不久,他发出了低沉而均匀的呼噜声。

这一晚上的饭局,订在了海平市最好的“方记”海鲜大酒楼,是老沈起的局,约了几家重要单位的负责人,还有两家大企业的老板,这些人都是在本市掌控着一定资源的人,彼此间也都十分熟络,所以,老沈那张巧嘴,给这场饭局安上了一个“家宴”的名头,家人们隔一段时间欢聚一场,这不是美事一桩吗?

当然,这是放在明处的话。暗处的情况是,近期海平有两个视频拍摄的大活儿,一个是文管所的,一个是某国际商品交易中心的,都招标在即,如果能通过今晚这些客人揽到其中的一件甚至两件,那么盛世景明就久旱逢甘霖,又能成活了。

成败在此一举。

菜交给玉锦安排。看菜单时,一向对价格很吃得住的她,也频频皱眉。

说实话,H省的海鲜价格本就不便宜,来海平之前,作为一个北方人,玉锦想当然地以为,海鲜应该是H省最平价的食物,来了以后她大跌眼镜,因为这里的海鲜价格居然跟内地的不相上下,甚至还要高于内地一些城市。在这里吃海鲜,唯一的好处就是鲜,活生生的、蛮劲十足的海洋生物,带着海水和沙子的味道,什么调料都不用放,洗干净了,清蒸一下,蘸上蒜蓉生抽小米椒,再挤一点这里特有的酸橘子淋上去,就是无上的美味。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是地域赋予南方人的福祉,生于北方的她只能望洋兴叹了。

在“方记”,海鲜的吃法和价格都有升级换代之意。这儿的老板听说是香港人,以经营海鲜餐厅起家,对菜品要求精益求精,就是一根龙虾须,他也恨不得厨子能在上面雕出花来,还有酒店的装修,也是他亲自设计亲自选料,做成了香港总店的克隆版,所以,选在“方记”宴请这些客人,老沈是下了血本了。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酒。玉锦本来准备了红酒和白酒,老沈却不容置疑地把红酒截下来了,说:“那些人,都是酒精考验出来的,就算没有饭局,自己在家也得每顿喝二两,你拿些红酒还不够给他们漱漱口的呢,谁会喝?”

这玉锦倒是没有想到,她问:“那我呢?”

老沈看她一眼,“你不是有点酒量吗,这个时候还不打算豁出去?”

玉锦对红酒洋酒都颇能接纳,对白酒却不怎么擅长,但眼下这情形,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咬咬牙,爽快答应下来:“今晚拼了。”

酒过三巡,几位客人兴致越来越高,老沈一直在找时机提招标的事,可看这气氛,倒有点插不进话的意思。他焦急地看了看玉锦,玉锦明白,轻轻地咳了一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把招标的事温温软软地问了起来。

那几人这才明白老沈这宴的用意,纷纷笑话老沈太拐弯抹角,有一位还趁着酒兴说:这点事还能算事吗?引荐的事包在我身上。

老沈喜得满面红光,又招呼服务员开了两瓶酒,泰隆集团的梁总忽然提议道:“干喝没什么意思,周总是北方人,听说你们那里的人,大人孩子都会唱戏,要不,咱们请周总来一段吧?”

众人一听,纷纷鼓掌叫好,玉锦忙不迭地摆手,她是真不会唱,不仅不会,小时候听到奶奶偶尔听戏,她还要撕两团卫生纸把耳朵眼儿堵起来,长大后虽然不再反感,可也从来没有关注过戏曲。但这帮人酒酣耳热,气氛已经烘托到了,哪里会相信她一句“不会”,那个梁总,尤其是个不好打发的,过来一把搂住了玉锦的肩膀,喷着酒气说道:“妹妹,你如果不会,那就是给你的家乡抹黑啊,为什么呢,因为在我们的心里,你的家乡是文化重地,你们都是在文化的熏陶中长大的,唱一段戏还不是毛毛雨洒洒水,你要非说自己不会,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看不起我们这帮老哥咯?你刚才还说招标的事呢,是不是在逗哥哥玩?”

周围的人都跟着起哄,老沈赶忙把梁总拉开,陪着笑脸说道:“我的哥哥欸,我们周总可是个腼腆人,你这样会把人家吓坏的。”

他给玉锦递了个眼色,低声耳语道:“回忆回忆,实在想不起来,唱几句歌也行。”

其他宾客借着酒劲也嚷嚷起来,老沈笑着应道:“我可没有护犊子,我们周总啊,那是一身的文艺细菌,待会儿唱起来,各位领导不要太吃惊就行!”

玉锦站在那里,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她知道有句话叫“宴无好宴席无好席”,所以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落落大方地与人觥筹交错,那热辣辣的白酒,她也不藏私、不打折地喝下去了不少,但没想到,有一关会在这里等着她。

正踌躇间,手机铃声响起,玉锦如遇大赦:“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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