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取下别在发梢的一枚发卡。

镶满钻的发卡躺在手掌心里，熠熠生辉，像是一只即将翩跹起飞的蝴蝶。

她笑着看向谢芷爱，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划过脸颊淌进嘴角，咸涩难当。

“她是一个好妈妈，我却不是一个好女儿，我对不起我的妈妈，是女儿不孝。”

在妈妈和正念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她站了出来，指出了妈妈犯下的罪，给正念作了证。

陆可为看见谢雪桐手指尖那闪烁的钻石光，脑中忽然窜过一个念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就随着谢雪桐抬起的手，他突兀的大声喊道。

“不！”

谢雪桐手持那枚尖端锋利的一字发卡。

距离近的前排的人瞳孔内倒影出来，尖叫连连：“啊！”

陆可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搂住了谢雪桐向下瘫软的身体。

“桐桐！”他用手去覆她脖颈上涌出的鲜血，又怕碰疼了她，嗓音嘶吼着喊出声，“叫救护车！”

谢雪桐眼前一片乌黑的最后一秒，就是陆可为惊慌失措的面孔。

她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脸，叫他不用紧张她。

可她的手，抬到一半，便颓然落了下来，整个视野陷入漆黑。

有人打了急救电话。

谢芷爱呆滞了几秒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从栏杆后冲了出来，旁边的警卫左右拦住了她。

“桐桐！桐桐！”

她跪坐在地上，眼泪流了满面，挣扎着匍匐在地面上，想要往前爬，想要距离自己躺在地上的女儿更近一些。

可拼了命的挣扎，也没能向前再前进一步。

“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没错，错的是妈妈啊！我什么都认了，我认罪，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你别伤害你自己傻孩子，傻姑娘啊……”

她清楚的记得那一枚发卡。

是女儿生日的时候，她送给她的。

是她最喜欢那一枚设计精巧的一字夹，亲手别在女儿的发梢，捧着女儿娇俏的面庞夸她漂亮。

那时，谢雪桐还勾着她的肩膀，“妈妈才是大美女，以后我就叫你大美女好了，大美女！我们一起去逛街吧，我想买新裙子啦。”

可现在，女儿却用她送的最喜欢的发卡，自戕在她的面前。

她穿着灰色的囚服在地上跪趴着，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成了背景音，只剩下那躺在地上的女孩。

她好似回到了16号那天傍晚。

那是警方审讯室内，反复提到的一个日期。

回到了那个霞光漫天的傍晚。

从八楼的天台看下去，谢殊躺在被夜色染成黑色的血泊之中，脸上是悲悯的笑。

对她。

也笑她。

笑她可笑。

第602章 报应

她偏执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为了陷害她，在她眼前跳了下去，她疼爱了一辈子的亲生女儿指证她，在她面前倒下，满身是血的躺在她的面前。

他们最后一眼的眼神，成为了她此生噩梦的梦魇。

她眼前昏黑，向下瘫软。

这……是报应么。

“桐桐……”

……

突如其来的变故，这是整个厅内都不曾反应过来的。

好在救护人员及时赶到，将失血过多致昏迷的谢雪桐抬上了救护车做急救。

庭审因为变故被迫中止。

可是庭审上的人，却将这一场闹剧看的一清二楚。

庭审尚未结束，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c市的大街小巷，成了圈内人口中的热议话题。

本来谢芷爱成为犯罪嫌疑人，就是圈中人热议的话题，现在庭审当天又出了这样惊世骇闻的事情，就更加甚嚣尘上。

“谢芷爱那个女儿还真是刚，自杀啊，血流了一地。”

“估计是受不了吧，没想到谢芷爱那么毒。”

“谢芷爱是爱而不得吧，我以前就觉得她跟谢大少有一腿。”

“这是因爱生恨了，恨不得叫谢殊死啊。”

“那位谢小姐，血流了那么多，还能活么？”

“还在医院抢救，啧啧，那个发夹那么尖，就那么……她怎么能下得去手的，本来我还以为是作秀，那血是真血啊。”

茶餐厅中，柳小公子听了这话，立即就站了起来，朝着门外奔去。

他打电话问了母亲谢雪桐的医院。

柳夫人说：“以前你联系谢雪桐，我不说什么，她和我们家里匹配，门当户对，可现在经过变故，谢家已经完了，谢雪桐你觉得她还能好么？”

“我就当去看一个普通朋友不行吗？”

柳夫人也知道，儿子在接触间，是用了真心的。

柳夫人知道这事没法强求，就报了医院的地址，“好，你去吧，也替我跟她问声好。”

柳小公子赶到医院，而此时，在急救室外面的走廊上，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待了。

陆可为一张俊庞染上了鲜血，手掌心里也有，衣服都染成了红色，因为时间久氧化成黑红。

他坐在走廊椅上，撑在膝上的双手都在控制不住的抖。

走廊上静的如同死人的太平间一般，只剩下地面上的人影攒动，灯光摇晃。

于佳薇走过来，递过来一张纸巾，帮他简单擦了下手背，“哥，你去清洗一下，换一身衣服吧。”

陆可为平息了一下，动了动唇，“好。”

他站起身的时候，眼前乍然一片血红，他用手肘撑住墙面，才勉力往前走，脚步迟缓。

于佳薇扶住了他的手臂。

她麻烦方柏轩给开了一间病房，就叫陆可为先去那边清洗。

“哥，我叫黄秘书按照你的尺码买了衣服，一会儿你换上。”

陆可为倚在墙面上，点头。

他伸出手，手指指腹缠绕悬挂着一条狗链。

在半个小时前，她将狗牌交给他的时候，他为什么没能想到，她其实出现在法庭内，就是抱定了视死如归的心。

谢雪桐才是性子最刚烈的那一个。

于佳薇走出去，带上了门。

她看见了在走廊尽头极力解释的男人。

这一层陈东铎吩咐清场了，应该是不会有闲杂人。

以防对方是混进来的记者，负责这一层安保的保镖言语十分激烈，态度强硬。

谢雨欣说：“那是雪桐的相亲对象，交往过一段时间，人还挺好的。”

于佳薇走了过去。

柳小公子：“我见过你，你是雪桐的亲姐姐，雪桐说起过。”

于佳薇心里一疼。

“是的，她还在抢救室，你不用担心。”

“那我能在这里等么？我就等个结果。”

“可以。”

柳小公子说：“雪桐的人这样好，她一定会没事的。”

于佳薇目光从柳小公子的身侧，望向走廊窗外。

深墨色的天色，浓的不透一点光。

恰有护士从急救室中匆忙跑了出来，谢雨欣小跑着跟在旁边，“怎么样了？病人活了么？”

“快通知血库去调血浆，血袋不够了！”

谢雨欣没再跟过去了。

她刚刚刷了刷微博。

网上有一些画面被泄露了出来。

谢雪桐满身是血，盖着氧气罩被抬上救护车的视频也有。

谢雨欣不在现场，她是怎么也不相信。

谢雪桐会跑去当庭作证。

不过，估计谢雪桐更不相信谢芷爱是这样的妈妈吧。

那一枚卡子那么尖细，她就那么扎进自己的脖子里了。

她记得谢雪桐是最怕疼，最臭美的。

她是为了替谢芷爱赎罪吧。

谢雨欣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绾绾。

她其实不想接。

这个三妹妹，她也并不亲，倒是谢芷爱对三妹妹一直很好。

不过，她确实也挺同情三妹妹的。

自从出生以来，就因为身体原因，往返于医院和寺庙中，都没一个真心朋友，整天和一群医生和和尚打交道，都没出去玩过，失去了同龄人所有的纯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