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今天不看书(四艺花娘之三)(11)

是呀!被买了下又如何?突然间她想起楼里的姊姊同她说过的话。

她说,女人,永远只是男人的附属物,由古至今,亘古不变,即便是被选进宫的妃子,也有失宠的一日。更何况是像她们这种沦落风尘的烟花女子呢?

当男人腻了,她们就像易物的商品、利益交换用的礼品,不断被丑陋的人性玩弄着……很是贴切的说法,或许在腾铎眼底,她也是一件礼品……

她贪什么?盼什么?又如何能不心酸呢?所幸她这几天病得思绪混混沌沌,没让四季夫人瞧出她的郁郁寡欢,更没让姊妹们实为祝福、暗为嫉妒的言语给影响。

小丫鬟见她倚在榻上,低声唤了唤。“姑娘,大师傅求见。”

静幽幽地抿着唇,善若水振了振精神,让小丫鬟扶她坐起身,整了整衣衫才道:“你让大师傅在侧厅候着。”

小丫鬟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半刻后善若水进入侧厅,眸光一落人大师傅慈爱的脸庞,眼眶不自觉泛红了。

“大师傅,您怎么来了?”

大师傅没答话,反而瞧着她的脸色蹙起眉。“欸,病着就别起来了。”

“没事,若水一向是这样的。”她绽开笑,对着他幽幽笑着。

“我听四季夫人说你就要进豫亲王府,以后我也不便常去看你,未来自己的身体可得好生照料着。”

善若水掩不住流露出的忧伤,滞了好半晌才说:“只是表面风光,未来的日子说不准呐!”

“呵!傻姑娘,再怎么都比留在这里强,或许未来没个准,但至少是崭新的开始,况且……我信你的眼光,你选上的男子必是真英雄。”

他温和笑着,突地拿出攒在袖口的木盒,递给了她。

善若水愕然呆住,神情有些不解。“大师傅……”

“大师傅没什么能为你添行头,只能送个吉祥厌胜钱给你。”

在他的眸光催促下,善若水打开木盒,看着那一枚搁在锦布当中、纳着红穗的吉祥厌胜钱,她微怔。

厌胜钱也叫压胜钱,是一种具有避凶趋吉涵义的钱币,币上会有吉语、符咒、人物、动物、林木花草各种图案花纹,相当于一种护身符,也是长者对晚辈的美好祝愿。有趣的是,这枚吉祥厌胜钱并没有一般铜钱的孔洞,反而是实心的钱币。

看出她的疑惑,大师傅笑着说:“这枚厌胜钱是大师傅的祖先请人私铸的,我膝下无子无女,今天就把这为子孙镇岁、去病、避邪、祈福的吉祥厌胜钱送你。”

“大师傅……”善若水心中一暖,摇了摇头后将木盒推还给他。“不,这枚吉祥厌胜钱对大师傅意义非凡,我不能收。”

“收下!大师傅只是你的师傅,没法帮你办嫁妆,只希望这枚吉祥厌胜钱能带给你幸福,让你一代传一代,福延子孙。”

迎向大师傅关爱的眼神,善若水的眼泪已管不住地纷落而下。“谢谢大师傅。”

“傻姑娘,如果有机会咱们在四季楼外小聚,大师傅请你喝茶、听小曲。”

他笑呵呵地抚着胡,柔和的眼眉对她有着说不出的疼惜。

善若水颔了颔首,原本憔悴的脸庞绽出抹真心的笑。“只要有机会,若水不会忘记找大师傅出来喝茶的。”

“好姑娘。”揉了揉她的发,他叮嘱着。“往后若有需要大师傅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知道吗?”

心里的感动千言万语诉不尽,她只能一再地颔首。

“好了,大师傅不逗留,省得四季夫人碎嘴。”

严格算来他们只是师徒关系,能在她离开四季楼前,亲手将贺礼送给她,他已十分满足。

伫在原地目送着大师傅离开,她笑了,沁着感动的晶莹泪珠,一颗颗顺着匀称的颊滚落而下。

有了大师傅这一枚吉祥厌胜钱与肯定,善若水对腾铎又多了点信心。

在她心中,腾铎是真英雄,当日他说要为自己物色良人的出发点,或许是真心为她着想,不是姊姊们已对男人失望的扭曲想法。

善若水将吉祥厌胜钱握在掌心,思绪沸腾不已。

她能重新将寄托落在腾铎身上吗?

大师傅离开后,善若水收妥吉祥厌胜钱,无情无绪地倚在窗棂边,看着雨丝随风飘荡,浸染了天地,她竟有些恍神。

“唉呀!姑娘你会着凉的。”

小丫鬟端着刚煎好的药进屋,见她倚在窗棂边,连忙取了件外袍为她披上。

“又到喝药的时辰了?”看着渐暗的天光,善若水皱皱鼻头,有些无奈。

“姑娘要赶紧好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姑娘的好日子,病厌厌的总是不好。”

善若水扬了扬唇瓣,若有所思地浏览着这住了许久的闺阁喃着。“是啊!就要离开了……”

这几日,除了她的书没能整理完全外,四季夫人已命人帮她将欲带走的东西全整理成箱,置放在一旁。或许有些仓促,真要离开时,她还真有一些不习惯。

这时,四季夫人喳呼的嗓门由雅致的雕花门扇外传来。

不过半刻,她已领着几名身强体壮的男子,鱼贯进入姑娘的闺阁之内。

“这箱、那箱全都搬走,记住呐!这些全是姑娘的宝贝,可是允不得一点碰撞,手脚麻利些!”四季夫人挥着手中的帕子指挥着。

善若水轻敛眉,掩去了几分心思问。“娘!怎么今儿个就差人来搬东西了?”

“没法儿,将军他过两日抽不空过来,只得把时辰往前挪,娘帮你瞧过了,今儿个也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甭担心。”

闻言,善若水粉唇一抿,为这提前面对的情况感到莫名的慌。

四季夫人见状,无声叹气后握住她软白的柔荑。“娘虽然舍不得你,但见你有个好归宿也安心。”

唇边衔着淡笑,善若水心里除了心酸还是心酸。

是无情,又或是有情?她看不出四季夫人有任何不舍的神情,悠悠几年光景的相处,用一箱金元宝便抵过了一切。

四季夫人这般世故的鸨娘本色,还真不愧为京城第一。

她拉回心神,唇扬起一抹浅弧,跪地便对四季夫人行了个大礼。“若水谢谢娘的栽培。”当年如果没有四季夫人对栽培四艺的坚持,她不可能至今仍可维持清白之身,也不可能过了好几年与书为伍的单纯日子,她是该感激的。

“这礼数就免了,你梳梳头、上点胭脂让气色好些,娘先出去张罗、张罗。”

善若水柔顺地颔了颔首,见四季夫人话一说完,扭动着腰肢离开,她立刻转身再回到窗边,拚命深呼吸吐息。

真傻呀!纵使明白腾铎为她做的一切皆出自于无奈,但一想起他,她的心仍是不受控制地为他悸动着。为何独独对他,悸动的荡漾情愫,就这么容易被挑拨?紊乱的气息久久未能平息,她心口蓦地一紧,突然有些恼这样不争气的自己。

好半刻,她蓦地发觉,自己的举动有些愚蠢,方旋身,腾铎高大的身影竟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善若水圆瞠着眸,身子猛地一僵,为差一点就要再一次对他投怀送抱,她露出吃惊的神情。

相较于她的反应,腾铎反而沉稳地摊开双手,稳住她看来单薄的娇躯。

“听夫人说,你又病了。”他这话问得不经意,却不难听出其中的阴郁。

见她身子如此赢弱,一张脂粉未施的清雅素颜透着苍白,一股气也不知因何而生的心烦意乱,让他的语气严厉得紧。

“已经好了,没事了。”善若水轻垂下眸,因为那张冷厉严肃的男性俊颜,瑟缩了几分。她知道,自己不该扮成误入陷阱的小兔儿,以着自身的怜弱,强逼着他跳进陷阱救她,但……他的不甘愿也别表现得这般明显。

唉!真让人伤心。

“我已经同夫人拿回你的卖身契了。”盯着她覆在雪白容颜上的墨睫,腾铎内心泛开苦笑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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